片刻后,李廷坚开口问道:“徐州又是怎么回事?依靠那条坚壁清野之计,应该能够拖住李光弼啊?”
“徐州方面,李光弼占据了徐州、泗州二州后,大量迁徙两郡百姓南下江南。据细作最新探回的消息,至少已有四万百姓开始南迁,而且人数还在迅速增加。”许叔冀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什么?迁徙百姓?”
“李光弼到底想做什么?”
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后,李廷坚似有所悟地说道:“右相,难道李光弼是想以此法来化解坚壁清野的计策?”
“恐怕是如此。”许叔冀轻轻点头,“以目下的情况看,徐州今年几乎已没有可能恢复农耕。李光弼夺占了河南道东部。就等于背负上了七十万人的沉重包袱。饶是江南粮食充裕。要应付七十万人的吃饭问题,也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这并不是一月、两月,而是整整一年半时间。”
“得到明天秋收,河南道东部才有可能自给。不说其他,仅靠七十万的吃饭,就能将唐廷拖垮。但是,李光弼突然来了这一手,便会引起极大的变故。江南一带地域广博,有淮水为屏,在去年的天灾中损失又较轻,完全可以接纳得下数十万百姓。”
“这些百姓南迁之后,正好赶得上扬州的春耕。如此一来,一则百姓能够自耕自给,二则还便利了扬州的开垦,同时还使得李光弼军在河南道少了些牵制,可谓是一举多得之策。”
史朝康微愕之后,急切地向许叔冀请教道:“许公可有应对妙计?”
“只能有劳李将军了。”许叔冀沉吟着说道。
史朝义被困新安地消息传至唐廷后,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以尚书左丞杨绾、礼部侍郎贾至为首的一部官员,力主倾尽全力攻下新安,一举擒杀史朝义。
他们认为,只要史朝义一死。洛阳伪朝廷必会土崩瓦解,兴复大唐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为了一个史朝义,即使付出十万人的伤亡也绝对划得来。
送走了杨绾、伏德贾至,代宗从崇政殿回到麟德殿,元载、裴遵庆、刘晏、张献恭四人正等在厅内。
“陛下,杨、贾二位莫非又是为新安的战事而来?”见代宗进来,元载捋髯轻声问道。
代宗与四位大臣本在麟德殿中商议军政要务,不想杨绾、贾至觐见。
“恩……”回到厅首的主位上,代宗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这都要怪驸马啊。”张献恭小开了一个玩笑,“若是没有困住史朝义,何来这许多麻烦!”
代宗轻轻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陛下的意思如何?”裴遵庆谨慎地询问道。
杨绾、贾至造访之前,他们正在商议新安的战事。
“史朝义若死,兴复大唐的大业能提前达成。”代宗目光深邃,轻叹说道,“以心而言,我很希望妹夫能在新安除掉史朝义。”
元载等人知道代宗还有后话,都静静地聆听着。
“自安禄山造逆以来,天下纷乱至今,已有七年有余。史朝义早年也曾随父入朝觐见……朕也见过。”
微顿了片刻,代宗继续说道,“对他,虽不敢说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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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是相当熟悉。史朝义这人,虽然残忍嗜杀,不过却很有本事。如今史朝义虽然被妹夫困在了新安,但若说他没有半点后着,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再者,史朝义虽然被困,但叛军营中其他人等也绝非善欺之辈。一旦史朝义当真到了性命攸关,必会倾力急援。若届时妹夫还未攻下新安,岂不是要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元载和裴遵庆、刘晏、张献恭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微微显露出安慰之色。
其实在代宗接见杨绾、贾至之时,他们四人就已达成了共识,一致认为不宜命令唐军强行攻取新安。但他们又担心代宗会被一时的眼前利益所蒙蔽,而急于求成。
但眼下看来,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代宗对事情利弊看得很透。
“论治军操练、用兵作战之能,朕远不如妹夫和临淮郡王,而且我远在长安,不亲临战场,所知道的情报也仅仅只鳞片爪的皮毛。若我随意下达命令,于战局非但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会对他们形成制肘。”
代宗缓缓站起身,转向北面,叹气说道,“战场上的事,就交给妹夫他们自己决断,朕只需要为他们稳固住后方就行了!”
“陛下明断!”元载等四人一齐起身,向代宗行了一礼。
“元卿,给妹夫传书,对新安如何攻略由他自行决断,不必请示通报!”代宗抬手示意四人起身,随即对元载吩咐道。
“臣这就去安排!”元载再施一礼后,举步离去。
元载离去之后,代宗与裴遵庆、张献恭、刘晏三人继续商议起安置河南道南迁百姓的事宜。
两盏茶的工夫后,元载急匆匆地返回麟德殿。
“元卿,发生什么事了么?”代宗看元载面色有些不寻常,疑惑地询问道。
“陛下,微臣刚刚得到一封传书。”元载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双手递给宦官,宦官转递给代宗。
“在山南西道的官员发现,山南西道内部似乎有所异动迹象!”元载道。
“什么异动迹象?”刘晏诧异地看着元载,“元公,难道你是说张位准备反叛朝廷?”
张献恭立时紧张起来。
“事实并非如此!”元载摇摇头说道,“似乎是山南西道内部有人准备向张位夺权。”
“怎么会这样?”刘晏微愕说道。
裴遵庆露出同样震惊的表情。
代宗迅速将绢书上的内容看完,随后让侍奉的宦官转递给了刘晏,自己则凝神思索了起来。
待其余三人都浏览完绢书后,代宗皱眉询问道:“元卿你看这消息有几成可能为真?”
“至少有七成!”
“七成……”代宗低喃了几句后,转头向裴遵庆、张献恭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此事?”
“臣在山南西道时,张位虽然有些沉溺酒色,但是并非庸主。自从被陛下传召入朝后,能够在山南对张位有影响的人也不多。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献恭轻捋长髯,略显疑惑分析道。
张献恭以前是山南西道节度使府的长史,对于张位还是十分熟悉的。
“张公的意思是……”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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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极快,“有外人煽动!”
“恐怕是这样!”张献恭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必是史朝义在暗中算计!”裴遵庆表情肃穆地接口说道,“而且这一举动的最终目的,恐怕还不仅仅是为了山南西道。”
“京畿道?”代宗失声说道,“又或者是山南东道!”
裴遵庆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一旦山南西道被亲叛军之人所掌,则他等必会乘将军北伐之机,出兵攻袭京畿道或者山南东道。就算攻不下来,也很可能逼迫驸马回师救援。”
“如此一来,史朝义在西线战局所受的威胁便可解除,进而可以调集军力迎击临淮郡王的大军。这样一折腾,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只要能拖到今年秋收,史朝义的粮食短缺局面稍稍得缓,他就可以从容调度兵力。”
“子敬说的很对!”元载点头附和道,“以山南西道牵制我唐军兵力,恐怕是史朝义地后招。”
诚如元载、裴遵庆等人的分析,一旦山南西道“变天”必然会直接威胁到京畿道和山南东道的安全。
此时主力尽出北伐中原,目前留守京畿道的军力还不到两万人。
区区的两万军力实在是无法同时兼顾。
即使再加上李晟屯扎在秦州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四万人而已,而且李晟的兵马还得用来防范吐蕃。
而山南西道所能动用的兵马,保守地估计也得有七、八万人。
此前,山南西道需要同时防范羌族、洞蛮,这样无形中就大大地分散了军力,无法对京畿道构成实质性威胁。
然而,山南西道一旦“变了天”对羌族和洞蛮的防范也就不再需要。
这样一来,除了对剑南西川道还稍需提防外,山南西道就可以调集大半以上的军力来攻击京畿道。
更要命的是,由于同样主力尽出参与平叛,其他地方也无法给京畿道和山南东道提供支援。
如若山南西道跟朝廷当真反目,京畿道和山南东道的安全都将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将目前所进行的北伐大计毁于一旦。
“计将安出?”代宗眉头深锁,沉吟着说道。
元载思索片刻后,第一个说道:“陛下,为策万全,微臣以为需要行多管齐下之策。”
“何为多管齐下?”代宗急切问道。
“其一,尝试从源头上杜绝此事。”元载缓缓分析道,“自传讯到此刻,不过才过了三天多时间,很可能变乱尚未发动。若能以最快速度派人向张位示警。或许可以消变乱于无形。微臣相信,山南西道内部真正被史朝义蛊惑收卖的人,也只是少数而已。只要张位有所察觉,以他的根基,安定变乱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若是晚了,又待如何?”刘晏捋髯问道。
“若是晚了,就让我方暗藏在山南西道的细作直接将,部分山南西道官员受史朝义蛊惑收卖兴乱作反,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将势造大。我料必也有部分文武官员是忠于张位的。一旦他们知道变乱的真相,必然会与那些受史朝义收卖的大臣相斗。只要山南西道内部也斗起来,自然就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元载冷静地回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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