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毕思琛前军击溃,再继续攻击中军时,所遭遇的阻力却明显加大了。
毕思琛确实不凡,在前军遭袭时,居然能忍下那惨重的损失没有即刻去救援,而是先稳定住了中军和后军,在最短时间里列成了阻击骑兵的战阵。
再不顾什么隐秘行军,毕思琛军中火把齐燃。
中、后军士卒在各自都伯、军司马的指挥下,以枪、戟等使用长兵器的士卒阻击骑兵的冲锋,以弓弩兵为远程杀伤力量,以刀盾兵侧翼掩护,组成一个重重相叠挤压的巨大鱼鳞阵。
见毕思琛军已变成一个无法下手的铁背乌龟,而手中又缺乏风骑军这样的破壳工具,杨错果断地传令郭涔和孟起,中止对毕思琛的继续攻击,携伤亡士卒撤出了战斗。
遍地狼藉,哀号无数,浓郁的血腥气息连晚风都吹散不去。
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毕思琛所部伪燕军一面谨防可能的袭击,一面收拾着战场的残局。
适才的敌袭太过突然,太过猛烈。
不少伪燕军仍然心有余悸,面上、眼中满是惊色,还不时地左右顾望,惟恐羌族铁骑又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
许多人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悲观情绪,更对那些死神一样的人产生了恐惧。
毕思琛军中的一些士卒,以前还不是很相信杨错有多厉害,但经过白日里“飞枪断楼”和适才的铁骑突袭之后,不得不转变自己的观念,甚至由此胆寒。
望着被践踏不似人形的令狐独尸体,毕思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仰天狂啸起来,“杨错。老子饶不了你!”
令狐独的头几乎已经不在了,只余下一些皮肉连着几块脑壳一样的东西,若不是有那身盔甲,恐怕连认都认不出来。
“哦……哇!”一名都尉忍耐不住心中剧烈的恶心感觉,俯身狂吐了起来。
并不是没有见过难看地死相,但如此恶心地场面有些人还是第一次得见。
“伤亡了三千多人。其中阵亡的就有两千。此外还有八百余人失去了踪迹,估计是逃散了。”独孤殇沉重地禀报着战损情况。
先前四天的全部伤亡还不到三千人,这一次居然伤亡就超过了三千,加上失踪的人,竟已接近四千人。
如此损失,如何不叫人骇然,更叫人对此战地前途感到担忧。
“将军,下面该怎么办?”独孤殇低声问道。
强忍下心中极度的愤怒,毕思琛仰天长出一口气,似要把心中的烦闷全部倾吐出去:“就地扎营,等到天亮再说。”
“将军,等到天亮,恐怕还会有其他敌军赶到襄阳,不如现在继续……”独孤殇心中原先地骄狂情绪早已消失不见,老友令狐独之死,让他心中戚戚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地惶惑。
“杨错的部下熟悉山南东道的地形,羌族铁骑又擅长夜战。而夜间视力受到限制,我等无法提防敌骑的突袭,继续行军很可能再遭其攻击。只要等到天亮,就不用怕羌族铁骑,我军人数比他们多的多,只要有准备,他们奈何不了我等!”毕思琛一边解释,一边也在安慰众人。
“加派斥候,搜寻敌军动向,但有发现,即刻示警……还有想办法联络李元遇将军。告诉他,杨错已经到了襄阳……”
驰出了近十里后,杨错领铁骑停了下来。除派出斥候继续留意敌军动向外,其余铁骑将士都下马休息。
由于这里是山南东道,杨错自认为比毕思琛要有许多优势。地形熟悉只是一方面,信息的获得也肯定比毕思琛要方便。
在山南东道,来瑱本就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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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套完备的细作网,在先前的日子里,已从其中获益颇多,能紧紧缠住毕思琛,细作网功不可没。
“刚才杀的真痛快!”下马坐定后,年轻的郭渊立即兴奋地说道,“叛军开始完全没防备,杀进去时根本没有一点阻力。”
最后,郭渊略显遗憾地说道:“要是能再继续攻下去,说不定能一战击垮毕思琛那混蛋。”
“郡王的决定是正确的。”孟起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毕思琛的中军、后军已经列阵,再进攻,就由突袭变强攻了。就算能攻进去,铁骑的损失也会很大,得不偿失!”
“孟将军说的不错!”郭涔微一点头,打消了郭渊下面的话。
郭涔的羌族铁骑,在陇右军序列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只有三千余骑,其中却包括了三个将军级人物。
其实,以郭涔和孟起的身份和经验,完全可以带更多的兵马,但他们都坚持留在铁骑之中。
而且铁骑中是清一色的羌族人,郭涔并不拒绝战马的补充,但人员的补充却总是选择。
郭涔坚持要保守由郭嘉谅传递下来的只接受羌人进入铁骑的传统,所以扩充的速度不如其他兵马。
“郡王,毕思琛会不会继续南下?”孟起捶了捶大腿,舒缓一下肌肉,抬头向我问道。
“夜里能见度低。无法及时预警骑兵的突袭,太过危险。如果我是毕思琛,只会等到天亮再行动!”杨错缓缓摇头说道。
“到天亮时,飞军他们也该到襄阳了。”郭涔除下头上的狮面盔,檫了檫盔上的灰尘,“郡王,这一次咱们一定要把毕思琛这混蛋留下来!”
“这是当然!”杨错带着些许恨意地说道,“不这样。怎么能让史朝义长点记性。”
这一次,本来很有机会解决朝中之事,并为接下彻底平叛做好准备,却无奈地被毕思琛和周子俊逼来了山南东道,让杨错很是有些不甘心。
在穰县溜了周子俊。满腔地怒火就“只好”让毕思琛来承受了。
而且,白天的时候“狠话”都已经撂下,如果真让毕思琛全身而退,岂不是太下面子。
“抓紧时间休息片刻,说不定稍后又得出击了。”靠着一棵大树倚下来,杨错微微闭上双眼。
半个时辰后,斥候传来了消息……
毕思琛果然没有连夜继续赶路,而是就地安下了营。
再一个时辰,从襄阳传来消息……
无当飞军和史翙所部业已赶到襄阳,目前正在休整。预计在天亮时,即可恢复八成战力。
面对毕思琛这样的对手,仅靠千多人的铁骑,充其量只能滞缓和拖延他的行动,想真正将其击灭却是很难达成的。
但如果加上近万步卒,情况就不同了。
何况后面还会有卫伯玉和严震的兵马源源不断地赶到襄阳。
襄阳,宜城县北。
“你说什么?”毕思琛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襟,厉声喝问道。
“将……将军……”那斥候面色如土,心惊胆颤地回道,“敌人的水军已经把北至襄阳,南……南至当阳的汉水封了起来!”
一把甩开那斥候后,毕思琛楞立了片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杨错,你真够狠啊。”
在一旁,独孤殇等部将面面相觑。
汉水被封锁起来,毕思琛军与李元遇汇合的希望几乎就破灭了,等待他们的命运,要么就是在襄阳跟杨错死拼到底,将希望寄托在李元遇能够迅速击溃李岘之上,要么就只能西向从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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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那里撤退。
不过,从穰县撤退,跟死拼到底几乎也没什么区别。
短短一天多的工夫,居然就让毕思琛军的处境,由天上转到地下。
“杨错,你想玩狠,我毕思琛就陪你玩个不死不休!”两眼赤红的毕思琛宛如从地狱出来的杀神,恨声说道。
黄昏时分,斥候飞驰禀报,毕思琛在渡汉水无望的情况下,率军一路攻击南下,兵锋直指荆州。
“郡王,是不是该让水军让出一条过河道路。”史翙沉吟着说道,“把渡河的可能完全断绝,毕思琛北上汇合李元遇无望,西向从房州退却也几乎没有可能。逼急了,他极可能会狗急跳墙,把荆北闹个天翻地覆。”
“如今鲁山和叶县的情况依然吃紧,必须要尽快解决毕思琛。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如果选择好地点,让开一条道路,再乘毕思琛渡汉水的时候,给他来个半渡而击,说不定能一举将其击破。”
“毕思琛是史朝义手中可数的名将,兼备智勇,如果水军封锁住其他地方,却刻意让出一条道路,他定然会生疑。想对他半渡而击,几乎没有成算。”
杨错摇了摇头,摊开地图说道,“被铁骑夜袭了一次后,毕思琛这厮明显变得谨慎许多,寻常的计策肯定瞒不过他。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有心以自己为饵,吸引我军南下追击,进而为李元遇赢得时间。一旦李公那里被李元遇突破,山南东道战局就难以预料了。”
说这话时,杨错心里暗暗冷笑了笑……
“郡王有什么计策对付毕思琛?”孟起略一思索后,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
“卫将军的大军最迟明日晌午之前就能抵达襄阳,等卫将军一赶到,就由他北上增援李公,先稳定住鲁山、叶县的战局。至于毕思琛,就由我们来收拾……”杨错指着地图上标注荆南的方位。
转头看了看周遭的郭涔、史翙、孟起等一众将领,杨错沉声说道,“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万人,再加上从荆南过来的一万人,以两万人对付毕思琛。绰绰有余。我的计划就是,不断将毕思琛向南驱赶。他不是想钻到山南东道腹地去骚扰么?如他所愿。我们就一直将他赶到长江边……”
“但是郡王……”冯鳌摸着还没有长出多少胡须的下巴,不解地说道,“毕思琛被赶到长江边后,见再无退路,必然会背水与我军决一死战。这样下来,我军的伤亡肯定会很大!”
“而且,任由毕思琛南下,襄阳和荆州这一路地城池百姓肯定会遭殃。”史翙不无忧虑地说道。
“仲业不必担心,我已命斥候快马先行知会沿途各县紧守城池不出,并通告周边百姓暂且躲避。荆州那边也已飞鸽传书,做了安排。”杨错胸有成竹地安慰史翙道,“只要我们这里再逼得紧迫一些,毕思琛没有机会去攻略城池,袭扰百姓。”
“至于冯将军说地背水一战……”杨错转头看了看冯鳌,笑了笑说道,“我会让毕思琛连背水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啊?”郭涔、史翙等人惊讶地轻呼一声,很是不解地看向我。
“郡王是准备坚壁清野,困死毕思琛?”孟起似乎想到了什么,踌躇着说道。
“对付毕思琛这万把人,还不值得我来坚壁清野。”缓缓摇头,杨错以手指着地图上异常显眼的长江,眼带一丝锐利之色,“其实,毕思琛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死路。他只顾南下山南东道腹地来牵制我,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还未待杨错把话说完,年轻的郭渊就按捺不住好奇心理,急切地询问道:“郡王,是什么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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