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绛县,城东。
率军返回油绛城外、并汇合了山地军之后,哥舒晃命人就地取材捣腾出一些奇怪的木制器件。
随后,他又命士兵在距城门约三百步远的地方开始垒土成丘。
与此同时,还派遣了一些大嗓门的士兵朝城楼上喊话。
“城上的人听好,我大军已于昨夜夺回龙县,你们那数千回援的兵马也尽数被歼。”
“如今我大军已收复龙州大半之地,只剩区区油绛县。你等若是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但我家大将宅心仁厚,不愿多开杀戮。你等愿弃城投降,我家大将可网开一面。”
东城楼上,马燧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喝骂道:“哥舒晃小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那区区小计早已被我家大帅识破。此刻,你的偏师恐怕已尽数被我家大帅所灭!”
“大将,看来杨错不在油绛县!”听了城上马燧的喝骂之后,蒙城恭声对正在观察城头情况的哥舒晃说道。
“恩!”哥舒晃微微点了点头,但面上并未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蒙将军,注意加派斥候留意龙县方向的情况!”
“大将,您是担心……”蒙城惊异地看着哥舒晃说道。
“恩!”哥舒晃凝望着远处的城垣,点了点头。
蒙城等人只是把马燧的话当作打击自军士气的妄语,但哥舒晃却已作好了最坏的准备。
油绛县,东城楼上。
“马将军,哥舒晃到底打算做什么?”望着城外越堆越高的土丘,韦皋面露不解之色,朝身边的马燧询问道。
“或许哥舒晃是准备让弓箭手居于土丘上,借以增加弓箭的射程。”马燧也有些不太确定。
哥舒晃军所堆垒的土丘并不是很大,至多能够容纳三百名弓箭手。
但,仅只三百多名弓箭手对攻城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们把什么东西搬上土丘了……”眼尖的严越卿突然出声说道。
裴勇、马燧、韦皋等人急忙沿着严越卿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
此时,哥舒晃军的垒土行动已经停止。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座高约丈余、直径约有十四丈、上窄下宽的圆柱状土丘便巍然矗立在油绛城外。
随即,数十名剑南军士兵陆陆续续将一些奇特的木制器件搬上了土丘,并开始乒乒乓乓……地鼓捣了起来。
一盏多茶的工夫后,在裴勇、马燧等人惊异的目光中,那些零零碎碎的木制器件竟被组装成为八架结构奇特的器械。
“是……投石机!”战阵经验相当丰富的马燧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八架器械是何物。
同时,他眼中地的不解之色却变得更浓。
“马将军,那便是投石机?”严越卿急切地向马燧询问道。
由于投军时间较短,严越卿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投石机,也只在兵书上看过有关投石机的记载。
“恩!跟我以往所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马燧点了点头,语气中不无疑惑地说道。
哥舒晃糊涂了么?投石机的射程不到百步,就算放在土丘之上,也就至多能达到百五十步。他那八架投石机距我城池三百步。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
但哥舒晃为何在连续几日的交锋中,马燧已知哥舒晃是那种谋定后动之人,绝不会做什么无谓之举,因此才倍感疑惑。
连阅历最丰富的马燧都感到不解,裴勇、韦皋等人就更是不明所以,只能以困惑的目光留意着哥舒晃军的后继举动。
城外的土丘上,两百多名身形彪悍的剑南兵已替下了起先那数十名负责安置抛石机的士兵,并被平均地以每架抛石机分配。
二十五人中,有二十人列于抛石机前方,每人执一根约三指宽的拉绳。
其余五人则呆在抛石机的后方,另有数百名士兵负责不停地往土丘上搬运石头。
在土丘之前约五十步远的空地上,上千名弓箭手排成密集的三层连射阵型,将抛石车死死地护卫在身后。
其余近四千多名枪、盾等近战步兵则严阵以待在旁侧,随时准备听令对城池发起直接冲击。
“大将,一切皆已就绪!”看到各部士卒传来地信号,蒙城急切地向哥舒晃禀报道。
“传令,命抛石机轰砸城门,其余各部暂且待命!”哥舒晃眼中精光微闪,沉声下达了攻击命令。
“敌军要抛石了,小心一些!”
看清了土丘上敌军地举动后,马燧虽然并不认为哥舒晃军抛石机的射程能够达到城池,但行事一向谨慎的他还是立即出声提醒城楼上地士卒。
“嘎吱~!”随着一阵奇异的摩擦声,八块约有四、五十斤重的石头几乎同时从抛石机上飞出。
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高高的弧线,随即重重地落了下来。
可惜的是,石头所落下的地方距离城墙居然还有近一百五十步。
城楼上的裴勇、韦皋等人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神经也不由得松弛了下来。
“马大哥,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他们的抛石机目前只能达到一百五十步的射程!”韦皋笑着对马燧说道。
“看来哥舒晃白费了这么多力气……”裴勇笑着点点头,附和着说道。
就在这时,哥舒晃军抛石机抛射的第二轮八块石头再次飞向城池,但仍然是在距城池约一百五十步的地方落了下来。
“不对!”马燧仔细地观察了敌军抛石机的投射过程,面色变得更加严肃,沉声道,“敌人的抛石机还没有尽全力。他们的射程绝对不止一百五十步!”
“什么?”裴勇等人一齐愕然地看向马燧。
“马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裴勇不解地问道。
“刚才两轮仅是试投而已……”正待为众人解释,但突然间马燧眼中现出惊骇之色,急声喊道,“小心!”
“唿!”第三轮的八块石头带着忽忽风声,再次疾飞而出。
但这次,射程竟然远远超过了一百五十步,直接到达城墙,其中有一块石头甚至径直朝马燧等人所在位置砸了下来。
马燧一把推开首当其冲的严越卿,随即自己也往旁边急闪身形。
“轰!”五十来斤石头重重地落在了城楼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岩石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随即又继续向前滚动,两名士兵不及闪躲,立时被击成一死一伤。
与此同时,另外七块石头也重重地撞在了城墙上,在震天地巨响中,城楼竟似微微晃动一下。
“嗬!”跌坐在地的严越卿惊魂未定地连续喘着粗气,感激的目光看向马燧。
满以为抛石机肯定不可能射到城墙这里,严越卿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根本没有一点防备。
若不是马燧那一把,严越卿恐怕非死即伤。
“小心躲避敌军投石!”
“弓箭手退后!”
“山字营上前,每什士卒集于一处,结密集盾阵!”
马燧立稳身形后,顾不得探究为何敌军的抛石机竟能达到如此射程,立即大声喝令起来。
“唿!”
“唿!”
“唿!”
土丘上的哥舒晃军抛石兵们熟练地将一轮又一轮地“石雨”倾向油绛城楼。
起先,石头落下的方位还比较杂乱无章。
但渐渐地,石头开始集中于城门那一点。
“轰……”以高高地抛物线落下的石头,怕不有千斤之力,把城门撞得巍巍直颤。
过不多时,厚重的木制城门开始被砸的变形,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马将军,如果再这样下去,城门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出城把那八架抛石机给毁了!”在石块砸门的间隙,裴勇大声向马燧说道。
哥舒晃军的抛石机在三百步外,而自家弓箭手的最大射程只有两百五十步。
如果不出城,拿这些抛石机没有一点办法。
“裴将军,出城攻击抛石车恐怕是正中哥舒晃地下怀。你看,哥舒晃的兵马几乎全部集中在抛石机的前后左右。”
“咱们出城攻击的兵马若是少了,极有可能被其包围;出城的兵马若是多了,城防又会变得薄弱。”
尽管知道放任敌军的抛石车这样砸下去,后果肯定会非常严重,马燧还是理智地认为应当固守。
“就这样任他们砸么?”
经历了初时的不安之后,韦皋已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急道:“军士们已经有了百多人的伤亡。而且一旦城门被破,敌军便可乘机攻进城内,到时局面就无法控制……”
“敌军到底只有八架抛石机。能够抛投的石头有限。城门是死物自是不易闪躲,但人却是活物,只要看准了石头的来势,减少伤亡应该不难。”
马燧一面以手势指挥士兵注意闪躲投石,一面大声回道,“至于城门,即使被破也无大碍,只要咱们能够据守住城门内侧,敌军不会那么容易攻进来!”
“只要能够坚持过这一、两日。等到大帅击灭了敌军偏师,哥舒晃想不退也不行了!”
在这危急时刻,马燧丰富地战阵经验就体现出了作用。
不但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还能够想办法抚慰身边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