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天真地以为,抓了这几个头面人物,造成保路同志会群龙无首的局面,就可吓唬住股东,把保路风潮快速镇压下去。
但是事与愿违,赵尔丰的铁腕镇压手段,立刻激起全川人民更强烈的反抗。
罗纶与袍哥组织关系密切,因此成都袍哥趁机鼓动,希望将总督府抓人的事件闹大,让赵尔丰无法收拾局面。
袍哥带头上大街,沿街敲大锣,呼喊:“总督抓捕蒲、罗了!赵尔丰要剿四川了!”
龙鸣剑带领同盟会员立即分头去街道发动市民,号召大家到总督府去请愿,强烈要求赵尔丰释放蒲殿俊等全部被扣人员。
王淑娟发动学生上街发传单,贴告示,到闹市区聚众演讲。学生高喊:“赵尔丰开始抓股东了,屠夫要剿四川了!”
当天是成都罢市的第十五天,杨万里和林梅山带领数百人,正在臬台衙门请愿,表示不达到保路废约的目的绝不开市和复课。
当他们听到抓捕蒲、罗的消息后,杨万里高喊:“赵尔丰先抓蒲、罗,马上就要开始抓股东了。”
大家怒吼起来,于是,杨万里和林梅山带领请愿群众,像潮水一般向总督府跑去,要求赵尔丰立即放入。
午时刚过,没有被抓捕的保路同志会负责人,聚集起两千多名股东代表,跑步到督院街去请愿,要求无条件释放蒲殿俊等九人。
临近总督府的各大街口已经有巡防军驻扎,不准闲人擅自进入。
请愿队伍冲过来时,军士向天上放空枪警示,砰!砰!砰!高喊:“不许暴动!”
可是愤怒的人群根本不听和不怕,继续向前冲。
有人提醒请愿群众:
“你们这么多人去总督府请愿,赵屠夫会杀人的。你们赶快回去,把光绪皇帝的牌位端在手上,再拿上一炷香。有光绪皇帝保驾,赵屠夫就不敢开杀戒了。”
午饭后,天色突变,阴沉沉地下起了小雨。
成都市内的股东数千人聚集起来,部分人在手上端起光绪牌位,冒雨陆续赶到督院街周围去请愿。
由于军警的阻拦,人群很难接近总督府。
在所有通往总督府的路口,田武魁都派巡防军设置了路卡,行人只准出去,不准靠近总督府。
杨万里和林梅山来到走马街口时,见军警堵在督署外面,拦住了请愿群众。
杨万里向林梅山使个眼色,林梅山会意。
马上组织起两队学生装成在打群架,互不相让,一顿乱打。
一群学生在前面跑,一群学生在后面紧追。
两群人打打闹闹,跑到督院的西辕门前时,越打越凶,几下就把拦门的军警冲撞开了。
近两百请愿群众趁乱从西辕门涌进了督署大门,齐声高呼:
“把蒲先生、罗先生放出来!把被扣押的股东代表,全部都放出来!”
一些人跪下哀求:“请大帅释放蒲会长、罗会长等人呀!”
新军十七镇统制朱波澜,早已在总督府内到处布满了巡防军。警卫部队冲上去,拦挡从西辕门冲进来的人群。
朱波澜马上去报告总督:“请愿的群众,已经冲进西辕门了!”
赵尔丰先是惊慌失措,然后说道:“叫他们派几个代表来,我要给他们训话。”
朱波澜出去一阵后跑回来,说道:“他们不派代表,要一起见大帅!”
赵尔丰怕有不测,不愿直接去见群众。
有人进来报告,请愿群众直接冲进仪门,越过大堂前面的圣谕牌坊,已经涌到大堂檐下了。
赵尔丰大叫:“不许再冲一步,再冲就开枪!”
朱波澜立即指挥一千多名巡防军,把从西辕门进来的请愿群众,一一强行拖出了总督府。
这时,在总督府大门外及督署周围,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请愿群众。
朱波澜布置了四道警戒线,严防死守住督署大门。
可是,大家不顾一切,连续冲破了一道、二道、三道警戒线,企图冲进总督府大门内,把蒲殿俊等人抢出来。
赵尔丰看到愤怒的人群,如蜂群一样不断涌来,把总督府围得水泄不通。
总督府大门即将破防,他急红了双眼,惊慌得团团转。
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挡不住了,挡不住了,没有办法了!”
他不愧是屠夫,突然握紧拳头,杀心顿起。
当即决定对不顾警告的请愿人员,实行血腥镇压,杀鸡儆猴。
他向朱波澜下达了“拥挤督府,格杀勿论”的指令,命令卫兵可以向闹事的群众开枪。
朱波澜急令负责在总督府大门口守卫的萨福鼎鸣枪,向群众发出杀人警告。
但是连发三通警告都无人理睬,请愿群众依然在总督府门口与警卫对峙和冲撞,企图冲破最后一道警戒线。
为了给镇压群众找个理由,赵尔丰授意警务公所的官员,偷偷跑到督署附近的联升巷和打金街,在民房上面泼洒“洋油”,然后放火烧房子。
待大火燃起来后,总督府内的官员大叫:
“股东点火烧房子啦!”
“股东点火烧民房啦!”
这时,萨福鼎命令一百多名卫兵,朝总督府门口手无寸铁的请愿群众开枪射击。
哒!哒!哒!一阵激烈的枪响后,无辜的群众惨叫着应声倒地,当场打死三十二人,打伤数百人。
田武魁派出巡防军,立即到市内各大街口,对正在发传单和演讲的学生开枪。
当场打死打伤学生和行人数十人,其中死亡年龄最小的学生才十二岁。
据总督衙门当天的值日官记载,卫兵向请愿群众开枪后,督府门前的枪声、刀棍击打声音、怒骂声、悲号声音响成一片。
现场人挤人,人踩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当场被杀害并已登记入册者有三十二人,被杀而未登记入册者还有三百余人,伤者甚众。
第二天,成都大雨如注,城内股东得知清军枪杀请愿民众的消息后,不畏强暴,冒雨到总督府周围游行示威。
股东们头裹白布,身穿素衣,头顶光绪皇帝圣谕“铁路准归商办”的牌位,手拿一炷香,沿街号泣呼冤。
一致要求赵尔丰无条件释放蒲殿俊等人,惩办杀人凶手。
多数股东代表以为,头顶光绪皇帝的圣谕牌位,清军不敢开枪。
哪知赵屠夫急红了眼,又下令卫兵开枪。
总督府前顿时枪声大作,请愿者纷纷倒入血泊之中,当场打死和打伤两三百人。
萨福鼎又令督署的马队冲出去,冲撞和践踏总督府外面的请愿人群。
请愿群众躲避不及,顿时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场面惨不忍睹。
慌乱中光绪圣谕牌位被扔了一地,“督署院坝,陈尸累累。”
成都市民私下议论,中元节的鬼门关被赵屠夫打开了,成都真的成了鬼的世界。
总督府为了威吓民众,贴出布告三日内不准收尸。
成都血案发生后,赵尔丰立即发布全城戒严令,东西南北四面城门紧闭,任何人都不能进城或出城。
各街道增兵巡逻和防守,停止全省邮电和交通业务,严密封锁成都血案的消息。
同时,清军继续逮捕城内保路同志会的骨干和青年学生头目,砸抄铁道学堂,查封所有宣传保路斗争的报刊。
赵尔丰把成都封锁得如铁桶一般,血案消息传不出去,急煞了同盟会员和袍哥大佬们。
当晚,四川同盟会的龙鸣剑、杨万里和林梅山,从石室巷里穿出来,悄悄摸到城南的城墙边。
在守城士兵看不见的死角处,杨万里将带绳索的铁钩,摔到城墙垛上。
然后手拉麻绳,一个纵身便跳上了城墙,再贴着外墙壁滑到城墙下面。
接着,龙鸣剑和林梅山也如法跳出了城墙。
三人从南门出了城,快步跑到城南农事试验场。
场内的同盟会员朱国琛、曹笃见到龙鸣剑时,颇为诧异:
“鸣剑兄,你们半夜三更跑到农事试验场来,有啥子急事嘛?”
龙鸣剑把城内发生血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曹二人。
现在全省邮电局已经封闭,交通被阻断,成都血案消息发不出去,如何是好?
大家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急的直挠头发。
杨万里望着试验场内的大鱼塘发呆,一阵微风吹来,他见水塘面上的树叶和木块等漂浮物,随着微风慢慢飘走。
他突然眼前一亮,大叫:“发水电报!”
林梅山急问:“什么水电报?”
杨万里用手指着水塘面上的树叶和木块,大家一看木块正在随风飘走。
他解释道:“现在锦江正值秋汛,江中不时有木块随水漂浮,沿江顺流而下。如果我们在木块上写些字,不就成了水电报吗?”
大家顿时明白了,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朱国琛和曹笃从试验场里找来几十块大木板,叫几个工人先将木板锯开,再制作成八九寸长,三四寸宽的小木块。
龙鸣剑、杨万里和林梅山负责在木板上写字,上书:
“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
“成都业已发难,望各地同志响应,速来救援。”
等字样。待字迹晾干后,在木块上涂一层桐油防水。
大家分工合作,有的锯木板,有的写字,有的刷桐油。
制作出一批“水电报”成品后,立即派人将木板背到锦江南岸,从彩虹桥处撒入江中。
带有成都血案消息,号召大家起义自保的“水电报”,被锦江秋汛漂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