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赵一斗在萧权耳边耳语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权听罢,眼圈一红:“我知道了。”
“对不起。”赵一斗低头,他知道说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萧天已经死了,萧天求他的事情,他也没告诉任何人,自然没人会做到。
“嗯,我会达成他所愿。”萧权后退一步,收起了脸上的悲伤之情。
秦舒柔之事,赵一斗没认,却说了精血的玄机和萧天之愿,萧权也算有收获。
既然赵一斗不认,那就印证萧权的猜测,秦舒柔这事的确不是赵一斗所为。
赵一斗没理由认了其他伪人,独独不认这么一个,秦舒柔虽然是皇族,也是将军之后,可赵一斗这群人算计谁的时候,那些人的身份向来不重要。
魏千秋这一派的人,就是这么自大。
“会不会是魏千秋瞒着你干的?”萧权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不会。”赵一斗摇头,苦笑一声:“我赵一斗别的本事没有,伪人这本事,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监国只能派我安排伪人之事,秦舒柔……我和监国当真没换过。”
他凄然笑了一下:“毕竟,在当初的计划里,秦府是要被灭的,秦舒柔一介女流,自然也会殒命,我们怎么会煞费心机去换一个快要死的人?”
“结果,你当了秦府的上门姑爷,打乱了我们很多计划……”
赵一斗越说,头越低。
“我信你。”萧权走出牢房,定定看着他,告别道:“赵一斗,我走了。”
萧权浑身正气,目色凛凛。赵一斗看着他眉间的红,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你……眉间的红,是诛神印给你留的吧。”
“是。”
萧权点头:“八个文官的中秋之案过后,它就在了。”
赵一斗点头,它和白起的眉间红印不一样,可赵一斗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现在的萧权和赵一斗,像是寻常友人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个在牢房里,一个在牢房外。
一个正气凛凛,一个垂头丧气。
“上次,你去看梁怀柔的时候,他最后和你说的话是什么?”
赵一斗戚戚然,萧权就好像是一个临终关怀者,每个人死前,他都会问话,然后顺便再踩一脚。
“我想,梁怀柔死前,也和没用的我一样,被你揍过吧。”赵一斗看了一眼自己那只骨折的手,半开玩笑半自讽。
萧权脸上没有半点玩笑,认认真真地回答赵一斗的问题:“他说有下辈子的话,他会做个好人,走正途。”
做好人……
走正途?
赵一斗一颤,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权:“怎么可能?为什么?”
梁怀柔是个忠心的人,对魏监国那是说一不二,也是魏监国很重要的心腹,临死前竟说后悔的话?
“因为,不是光明正大得到的东西,便不能真正地拥有。”
萧权凝视着他:“好比他用手段得到的秦舒柔,永远也不会爱他。好比你得到用不完的钱,你娘永远不敢花。”
“赵大人,我想你有没有钱,并不是你母亲所愿。她的心愿是他的儿子光明正大,每天能平安归来。她临死前,她对蒙骜说,锅里给你留了做好的米糕,你要记得吃。”
这句话,深深戳痛了赵一斗的心里,他低低地发出一声哀鸣,像极了一只困兽。
“所以,梁怀柔要做好人,”萧权带点怜悯地看着赵一斗:“这样,才有光明正大的权利。”
说罢,萧权甩袖而去。
他听见了赵一斗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与哭声一起的,还有赵一斗一句撕心裂肺的质问和控诉:“萧权!我若光明正大!我能在大魏生存吗?”
“我不能!”
“我不能!”
“可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
“我想吃米糕!”
“呜呜呜呜……”
天牢里,关押着不少犯人,赵一斗一哭,便吵醒了其他人。
那些犯人骂骂咧咧,嫌赵一斗吵闹得慌。
萧权头也没回,他回答不了赵一斗这个问题,选择怎么活,全是个人选择。
光明正大地活,的确很辛苦,可也有快乐。哪怕这快乐只有一点点,萧权也会忍耐和努力。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不会向黑暗低头,更不会摇尾乞怜。
萧权生来坦荡荡,他不想像梁怀柔和赵一斗一样,死前诸多悔恨。
就算真有死去那一天,萧权必然也会无怨无悔。
走出牢房的萧权有点惆怅,线索到这里在断了,萧权用排除法断定秦舒柔伪人一案,不是魏千秋所为。
既然如此,关键就在伪人秦舒柔身上了。
秦府。
皇宫发生的一切,都被封锁了起来,秦府的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秦南秦北十分疑惑,爹为何急匆匆进了宫?
两兄弟忐忑不安,这时一个奴仆匆匆来报:“公子,姑爷来了!”
刚说完,那小厮才觉得失了言:“是前姑爷,不不不,是驸马爷!”
小厮快哭了,连连撞雷,谁让萧权身份太多,到底说哪个才好啊?驸马爷是大同公主的夫婿,这么说也不太合适,小厮摆摆手:“啊,不,是……是……”
“你直接说帝师不就得了吗!”秦南气恼:“你是生怕我不知道姐夫已经不是我姐夫了是吧!”
“公子,我错了。”小厮欲哭无泪,谁不知道,秦三公子就是秦府中萧权最忠实的拥护者,但凡说萧权一点不好,秦南都会大发雷霆。
要是谁说了姑爷两个字,秦南的心更是立马就痛了:“呜呜呜,我的姐夫……” m..coma
那模样,恨不得自己变成个女的,嫁给萧权得了,这样萧权还是秦家人。
“帝师前来所为何事?怎么不让他进来?你是不是又对他无礼了?”
秦南急得发出了连珠炮,小厮赶紧摆手:“公子,小的哪敢啊!帝师地位尊贵,小的自然十分有礼。”
“是帝师不进来,说要请您和秦四公子喝酒去。”
喝酒?
秦南和秦北对视一眼,还有这等好事?
以前萧权忌惮长姐,不仅鲜少踏入秦府的门,就连话都不会和他们多说两句。
怎的今天请他们两个吃酒?难道,他们联合萧权一起,搞倒了赵一斗,所以萧权亲自来谢?
“不管了,走!和姐夫喝酒去!”
已经是朝廷命官的秦南,像个孩子一样,撒腿就溜了出去。
秦北扭捏不肯去,秦南一拖:“走!害羞啥!你不也是早就想和姐夫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