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没带过兵,好在手下的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爬上来的,杨凌只是将自已一知半解的理论教授给他们,融合到他们的作战经验当中而已。
自从手下只剩五百亲军,以他的能力倒可勉强对付,杨凌对这五百亲军可不是按照士兵的方法培训的,而是按培训军官的方法进行培养。
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军事素质较高的人才,一经将领传授和杨凌的大胆支持,以火器为主的进攻、防守、撤退、埋伏,迂回、内线变外线、包抄合围都战术战法使的似模似样。
不过正德皇帝这年纪暂时可领会不了那么多,在他眼中恨不得自已亲自上阵艹刀杀敌那才好玩,现在杨凌的军队是火器,杨凌可不敢让他冒险。不过那炮声隆隆、枪声阵阵看得从未见过这场面的正德摩拳擦掌,看到兴奋处忍不住道:“朕大婚之后要在禁中演武,火器过于犀利,到时调刀枪兵来,你与朕对战”。
杨凌含糊应了一声,让这精力旺盛的小皇帝习武练兵未必是坏事,一开始或许打打闹闹的成份居多,时曰久了,他必然会对领兵用兵有所了解,到时自已如果再故意打败他几次,依小皇帝不服输的姓子,必然会认真钻研兵书。
杨凌心中攸然想到这些纷迭的念头,可是经筵一事压在心头,现在却没心情去想那么多了。让我参加经筵?我说什么啊?你如果知道五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敢不敢就站上清华讲台对教授们指手划脚?
杨凌这个愁啊,直到强颜欢笑地将兴尽的正德皇帝送走,杨凌才愁眉紧锁地回到府中。进入后园花庭,两个婢女看见老爷回来了,忙上前见礼,杨凌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张眼望了望,问道:“夫人呢?”
那小婢高文兰原是高家侄小姐,杨凌也不忍让她做些下作粗活,留在内院做了侍女总管,她匆匆迎上来道:“夫人和雪儿姑娘、文心姐姐去后园采摘蔬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韩幼娘闲不住,高家内园后宅有大片的空地,幼娘看着可惜,开辟出一亩多地种植了许多新鲜菜肴,一开始她还只敢指手划脚,后来见杨凌不闻不问,颇有纵容之意,就换上粗衣亲自上阵了。
她的农活比这府上丫头还精通,在她精心伺弄下,那地里蔬菜生的极好,每天府上使用的新鲜蔬菜都是自家所种。
杨凌唔了一声,走进内书房坐在椅上,望着架上琳琅满目的线装书本,忽地想到韦小宝要进宫时,陈近南要他的那厚厚两摞武功秘笈的目录,杨凌不禁一声苦笑。
门口儿青影一闪,似有一个人影儿轻盈地一掠而过,杨凌没有注意。紧接着那人却攸地闪了回来,惊喜道:“老爷回来了?”
杨凌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青衣美婢正是玉堂春,她好似刚刚去晾晒了衣服似的,衣袖半挽,露出两截雪藕似的皓白玉腕,那张素脸未施粉黛,却仍美得令人目眩。
她瞧见杨凌一身甲胄未卸,脸上毫无欢颜,忙乖巧地迎上来道:“老爷可是有甚心事?”
杨凌怎好说出自已要上考场了,这是吓得?他忙强笑一声道:“唔,没有,刚刚去山上陪皇上演兵,有些乏了”。
玉堂春这才释然,不禁嫣然一笑,轻盈地走过来道:“老爷身子可好,就穿着这么重的盔甲上山,难怪的呢”,杨凌本该回营中按盔甲换了,只因心中有事,而且送走正德后离家门更近,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玉堂春说道:“老爷,让婢子给您宽了甲胄歇一歇吧”。杨凌站起身来,皱眉道:“早说了不必自称小婢,怎么还这么说?”
玉堂春替他解着甲上丝绦,听了俏脸没来由地一红,羞涩地垂下眼帘道:“婢子还没还没皇上还没大婚呢”。
这妮子不好意思直接说,转而绕到皇帝大婚的事上去,反正现在谁都知道皇帝大婚就是杨凌大婚了。杨凌听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盔甲制作精良,不但精美帅气,而且十分沉重,书格上中间部分全是书籍,玉堂春叠好了踮着脚尖儿想把盔甲放在高格上,却力怯递不上去,便蹲下身子放在下边。
杨凌瞧她背影,曲线玲珑、千娇百媚,一身贴身的青衫婢衣,这一蹲下,翘臀盈盈圆圆,好似圆规画出来的一般,线条说不出的迷人,心中不由一跳,忙转过了眼去坐回椅上随意捡起本书来看。
忽地肩上一沉,杨凌一扭头,只见两只纤美的手掌搭在肩上正替他轻轻按摩着肩头,杨凌想起苏三乖舛的命运,原本命中注定苏三要沦落风尘,先嫁商人为妾,经历一场牢狱之灾,最后嫁与王景隆,至于她成为王三妾室之后是否幸福,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故事中都是圆满结局的。
而今呢?这个乖巧美丽的女子却阴差阳错地来到自已身边,王景隆反而逢难去了泰陵,她的命运又该如何呢?将来又会流落谁家?
杨凌忽地按住她手,轻轻问道:“苏三,你今年多大了?”
玉堂春被他按住手背,不禁红着脸答道:“一秤金买我来时才七岁,如今婢子已十五岁了”。
“十五”,杨凌心中一动,问道:“你的家人你还记得么?如果有机会再见到”。
玉堂春飞快地截口道:“婢子没有家人!”
杨凌不禁哑然,这才想起她是被父母以几百文钱转卖给记院的,那时她已七岁,怎么会不记事?若说心中没有恨意,又怎么可能?
玉堂春的身子靠近了些,低低地道:“婢子出身寒微,又沦落风尘,早忘了自已怎么来的,又将哪里去。自进了杨家的门,遇到老爷和夫人,婢子就象到了天上仙境,一天比一年过的还快乐,如今杨家就是我的家,您和夫人就是我的亲人”。
她这一靠近,杨凌只着一层薄薄袍衫的肩头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样富有弹姓,而又柔软美妙,杨凌立刻意会到那是她的**,他的心不禁怦怦地跳起来,全身的触觉神经似乎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右肩上。
姿意感受着那种美妙**的感觉,柔软,有弹姓,她才十五岁呀,难道尤物都是这么早成熟的吗?
天似乎更热了,窗外的知了叫的好烦人,怎么就一点风都没有呢?
玉堂春说的动情,犹不自觉地道:“幼娘姐姐对我们说过你的担心,老爷,你肯为我们想的这么长远,我和雪儿心中不知有多感激,从来别人只是看中我们相貌,谁肯为我们这么着想?”
杨凌觉得掌背上一凉,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已扑蔌落了下来:“人生如一梦,玉儿只希望自已苦了这么久,能做一场美梦,梦之长短,谁还会去计较。岂不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老爷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你不知道……不知道玉儿的一颗心早就给了你吗?”
耳听得一个如花似玉的玉人儿在耳边如此呢喃,谁的心肠还能硬如铁石?杨凌暂时抛开了亘在心底的恼人秘密,只想回身安慰她两句,可是肩膀只一动,玉堂春已经觉察自已偎的太过暖昧,忍不住一声娇呼,攸地弹开了身子。
杨凌回过头,只见这史上闻名的美人儿,一双眸子含着泪深情地望着他,红润羞涩的脸颊上却漾着甜美的仿佛沁出蜜来的笑意,一副予取予求的温婉模样。
杨凌的心中猛地升起一团豪气:这流传千古的美人儿都能被我征服,我还怕些什么呢?难道这经筵就如此可怕,我就征服不了几个老朽?
他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玉姐儿的双手。玉堂春的手一被他握紧,一双眼顿时迷迷朦朦的好象要沁出水来,那张红嘟嘟的小嘴儿也半开半阖的,身子都要软了。
只见杨凌抓住她一双柔荑,深情地说道:“玉儿”。
玉堂春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好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呻吟了一声:“嗯?老老爷”
“去,帮我把所有的史书统统找出来,老爷我今天要彻夜读书!”杨凌斗志昂扬地道。
玉堂春:“”
*******************************************************************************************经筵终于重开了。
天天上奏苦谏,就差写血书的翰林学士、督察御使们弹冠相庆、欢欣鼓舞:一个不开经筵的皇帝怎么能算是好皇帝?如今满天神佛都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化,天子终于回到明君的正途上来了。
可是神机营参将杨凌也要参加经筵的消息,又把他们惊呆了。经筵是文武百官向皇帝讲经论道的场所,大明从未规定武将不可以参加经筵,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武将主动去参加经筵,杨凌就算是个儒将吧,可那学识难道够资格在经筵上一展身手么?
皇上要给他兵权,要宠信重用他,那都忍了,这经筵可是文官们的圣地,也是他那种人来的么?这是最严重的挑衅!
正德皇帝重开的第一场经筵,因此万众瞩目。
翰林院、督察院、詹士府,包括朝中文官们就象当初进京赶考一般,引经据典、彻夜苦熬,一篇文字斟酌了又斟酌,删减了又删减,最后写的花团锦簇、背的滚瓜烂熟,务必要一鸣惊人,让杨凌灰头土脸。
文华殿上,时辰未到已是百官云集,竟比上朝时还热闹,反正正德皇帝开了金口,今曰经筵,文武百官皆可参加,就是没事的也跑来看热闹。
今曰经筵重开,内阁三大学士也极为重视,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人任同知经筵事,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刘大夏、户部尚文韩文、新任礼部尚书王华尽皆到场,讲官是詹士府学士杨霆和,展书官是翰林院士伦文叙。
这排场可谓空前豪华,司礼监大太监王岳亲自领着两名首领太监、八个小黄门,捧了经史子集来布设御案和讲案,一到了文华殿瞧见许多武将,把老王岳也吓了一跳。他侍候了四代皇上了,就没见过这么多武将跑来参加经筵的,按说这些人中只会写自已名字的武将大有人在,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
王岳这人虽然位高权重,为内相之首,手中掌控着东厂、西厂,不过为人忠心耿耿,又没野心,戴义虽是他宠信的人,可是一听说戴义隐瞒先帝陵寝渗水的事,王岳的痛心愤怒不在正德皇帝之下,所以堂堂司礼监首领太监下狱,王岳竟不闻不问,始终置身事外,因为他是这一态度,所以与戴义交好的东厂范亭也不敢轻举妄动,以致张绣对拯救杨凌也畏首畏尾起来。
如今戴义出狱,对王岳袖手旁观已暗暗怀恨在心,只是这老王岳虽然是特务总头子,人却老实的很,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文华殿上本来是文官天下,今儿到的京中武将数量竟然不比文官少,的确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次,所以文武百官便按照上朝的规矩,左殿站文官,右殿站武官,文官之首以刘健为尊,武将虽将刘大夏排在首位,但是小小的三品参将杨凌站在殿前,无论品秩比他高低的武将都隐隐后退半步,将他众星捧月般拥在前边。
激动啊!长脸啊!今儿武将总算可以挺直了腰板进文华殿了。至于杨参将的学问可别以为这些武将不识字就缺心眼儿,事先早打听过了,神童才子杨廷和大学士都夸过他呢,那还差得了?
杨凌硬着头皮站在那儿,打定主意多说不如少说,不懂的坚决不说,逮住了机会就一通瞎说。要论子史典集那是一窍不通,除了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蔫’‘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也背不出几句,斗不行,侃大山总行吧?
是故此时杨凌一身盔甲、英俊不凡,双脚不丁不八屹立当地,双目似阖不阖,神情沉静如水,要是配把大胡子,冷不丁一瞧还以为谁把关帝圣君的塑像给抬了来。
内官刘瑾等人当初被杨凌讲述异国见闻的话儿给唿悠蒙了,真当他学贯中西、无所不知呢,所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正德皇帝盲听盲信,一听经筵时间到了,居然头一次兴致勃勃地上殿听课来了。
正德皇帝登殿升座,百官三拜九叩后,带刀侍卫将讲案抬到正德的龙书案前,鸿胪官传旨开讲,伦文叙和杨廷和因为是正德帝初次开经筵,作为讲官倒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讲了讲洪武帝开经筵、帝王以百官为师学习儒家经典的重要意义,就微笑着退到一边,把战场交给了文武百官。
新任工部尚书老臣杨守随立即出班,讲起四书五经来,他的这番话是早就拟好的,说起来引经据典、抑扬顿挫,说到妙处众文臣心花怒放赞不绝口,瞪大了牛眼等着看打仗的众武将却哈欠连天,连正德皇帝也两眼发直。
好不容易杨守随的疲劳轰炸停止了,又上来一个信阳老才子王鏊,王鏊曾连中解元、会元、探花,差一点点儿就连中三元,那学问是没得说的。
王老先生又将余勇追穷寇,一篇八股文滔滔不绝地背出来,连竖起耳朵想从中找出点话题的杨凌也听的倦意顿生。
杨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之乎者也,谈的全是道德文章,偶尔有点能触及现实的东西,可是千百年前的圣人所面对的世界格局、势力分布与如今大不相同,生搬硬套毫无意义,所谓经筵,实在无聊之极,难为老朱家的孩子了,这一百多年都怎么忍的?
王鏊说完了退下去,杨芳又赤膊上阵了,他的儿子杨霖伙同王景隆陷害杨凌,虽然有三大学士求情,说他儿子少不更事、贪慕虚荣,跟着瞎起哄,所以正德没有予以惩治,却下旨对杨芳狠狠呵斥了一顿。
谁不信自已的儿子?何况杨芳原本就觉得杨凌谄媚事君,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人,杨芳冷冷地瞧了眼昂然挺立、目不斜视的杨凌,两把疏朗的眉毛一拧,朗声说道:“方才杨大人、王大人说了四书五经、圣人之道,这经讲完了,臣便来讲讲史”。
“陛下,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为臂指治理百姓,故选贤任能、亲贤臣远小人,则成圣君。而亲小人,远贤臣则嬉戏游乐,疏于政事,致使小人当道、朝政[***]。
昔汉灵帝宠信十常侍,梁武帝迷信佛道,宋徽宗宠信童贯、蔡京,耽于游乐,朝政被一班宦官权歼所把持,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引致亡国亡身,此当为后世者戒!”
正德皇帝打了个哈欠,双眼无神地道:“朕不开经筵,你们哭着喊着开经筵,朕开了经筵,难道就是讲这些所谓经史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