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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出战,入战

    南洋这个地方,因为气候原因,植物、动物、各类蛇虫,品类之繁盛,生长之野蛮,堪称方圆万里首屈一指的宝地。

    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正是因为资源种类太丰富,不需要考虑太多细致、规范的利用,故而这个地方发展出来的法术也非常繁杂,很多都带着原始、野蛮、血腥的意味。

    他们不像道佛正宗一样,先经过十年八年的苦读,研究了解其中的道理,再练就法力。而是直接从大自然中攫取一些特殊的草药、毒虫,作为法术的入门。

    这样的做法,十个有六个会把自己害死,剩下的就算成功踏入了这道门槛,也会因为自身的无知遇到许多弊端,陷入痛苦之中。

    常年忍受苦痛折磨的人,性情难免偏激,对外物的欲望更高,很容易就会走上害人的道路。

    如果有外地人到南洋来打听一些关于法术的故事,最常听到的,往往就是这类人的故事。诸如某些荒村里,有身上带病或残疾的人物,性情孤僻,只要收取钱财或女色等,就帮着养鬼下咒,扎娃娃,拜草人,伤身害命。

    这些只懂得一点小法术的术士,虽然本领低微,甚至有的人时灵时不灵的,但他们的数量,却几乎是正道法师的数十倍,在百姓之间,他们的影响也从来不可小觑。

    那烂陀寺秉承佛法慈悲之意,想要扭转这种风俗,挽回这些误入歧途的术士,削减他们的痛苦,引导他们归入良善正途。

    于是从三代以前,这些和尚便收集民间的零散法门,苦心研讨,对任何南洋当地流传的法术脉络,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于有克制的思路。

    只不过,由于邪咒研究太多,与他们本身佛门修法自有冲突,这四十八僧若常居那烂陀寺,借佛光香火熏陶,倒还罢了,一旦离寺远行,很容易遭受反噬,轻则病疾暗生,重则当场衰老。

    那些走入歧途的术士、毒咒缠身的苦主,只有主动到那烂陀寺去参拜求救,数代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

    寺里的高僧倾巢而出,这恐怕还是第一回。

    花弥自然不能理解,有人只在被围杀的时候,见了一面,就隐约猜出那些九尺巨人的来历。

    她更不能理解,这些当年面对水盗为祸、怕死不出门的和尚,会在根本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为一个所谓的恩情,甘冒奇险。

    因此,局势发生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偏转。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四十八个人病殃殃的唱着咒语,歌谣所至之处,所有的九尺巨人都受到了影响。

    随着随着这些和尚的观察,对咒语的不断改换,九尺巨人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乃至于有人出现抽搐的症状。

    残余的大明士卒,已经开始趁这个机会发动反击。

    “杀了那群和尚。”

    花弥一声令下,手下的那些术士、武师,直奔众高僧而去!

    致远道长、阿泽娘子他们想要出手拦截这群人,却屡次生出警兆,心惊肉跳的闪避开来,匆忙抵挡着,从空中无声侵袭而来的降头毒蛊。

    花弥在屋顶上念咒点指,每一次手诀变化点落的时候,从空气,草叶,土壤之间,都有一道道蛊虫,纷纷扬扬飘起,从各种难以防备的角度,朝致远道长等人发动攻势。

    真武祠的众弟子和于将军等人,又要忙着抵抗荒头太公那一干人,一时间,竟然没有谁能够抽身,去帮助那些高僧。

    奔袭过去的那群人之中,走在最前头的,是马强的心腹手下,一个中年汉子,短须如针,胡须从下巴连到耳朵,手里提的是一杆长达三米多的红缨枪。

    他奔跑起来的时候,如狼似虎,枪一直是端在手里,离那群和尚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枪头一抖一递。

    红色的枪缨一下翻卷之间,站在最前方的几个和尚,就隐隐觉得眼皮子有些颤抖。

    分明还有这么长的距离,可那枪头好像已经快要扎到他们眼前了,唱咒的声音顿时一低。

    “南无夜叉王护法,维护众生界!”

    站在木伽方丈身边的两个和尚,被那红缨枪晃的一惊,已经忍耐不住,不约而同变了手印,要施法护身。

    以这群和尚的法力,如果运起护身法咒、攻伐咒语,未必不能对抗眼前这些人的冲杀,可他们一旦分心,那边九尺巨人就会恢复活动,局面会再度跌到最恶劣的状态,再无回天之力。

    就在这时,祠堂旁边传出一声炸裂的响动。

    轰!!!!

    枯朽的木门、门框,甚至连带着周边的土墙,都被一道狂飙似的身影冲碎。

    正门两边的残损墙壁,也被这股冲击的力道拉扯了一下,剧烈的晃了晃,屋顶摇摇欲坠。

    屋内的地面上,有一个一尺多直径的凹陷,九英站在这个坑旁边,衣服和发丝都被气流吹的乱飘,目光追着那道骤然远去的身影。

    关洛阳在屋子里面踏了一脚之后,身子如同低空掠过的鹰隼,直到五十米开外,才落地踏了第二脚,嘣的一声,再度射了出去。

    那群去袭杀和尚的人里面,有人听到声音,回头一望,远处破裂飞起的木门还没落地,那道迅烈的影子,已经到了面前。

    嘭嘭嘭嘭嘭嘭……

    七八个人的躯体四散纷飞,口中惊叫,手脚乱舞的跌落开来。

    有这些倒霉鬼的缓冲,两个使藤牌腰刀的人,才缓过神来,手举藤牌往前一撞,压膝盖,顶腰胯,腰刀从右侧往前捅。

    两人一左一右站,一个左手持刀,一个右手持刀,并肩而立的时候,两面盾牌,刚好放在中间,外侧的刀刃同步捅过去,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关洛阳只把双手往外一推,藤牌就倒撞在他们两个身上,骨断筋折的声音里面,两个人的刀都失了准头,随同他们的身体,一起朝两边飞了出去。

    这两个人一被打飞,关洛阳眼睛里忽地映出一个尖头。

    与此同时,空气里像是被尖锥钻透了一样,发出一声怪响。

    原来是冲在最前头的短须中年人,察觉到身后的异动,甩过来一招回马枪。

    人还没有回头,枪已经朝背后扎了过去,这才是真正的回马枪。

    关洛阳整个面门都被这一枪逼住,身子一偏,急往侧面闪躲。

    短须汉子顺势转身,枪头像抖花打浪一样,追着关洛阳的身影,一次次抖刺出去。

    《手臂录》里面,论到选枪练枪之法,说要:“枪杆其劲如铁,根大逾握,削之使就手,渐细至尖。手握于根前三尺,衡之正平,居重御轻,用之乃得灵变。”

    短须汉子的枪法,就深得其中三昧,两手只抓枪尾数尺,前面一大截枪杆都空着,靠枪头点杀,像是一条头顶上长了尖刺的飞天毒蟒。

    枪头晃一下,点一下,扫一下,都是能杀人的手段。

    可是关洛阳往侧面连走七步躲闪之后,就看清了枪的长度,估算出了这个短须汉子的腰马力道、抖枪速度。

    在长枪又一次追过来的时候,关洛阳反手一捞,手掌的残影和枪头的残影撞在一处,戛然而止。

    刀砍不伤,斧砍振响的硬木枪杆,发出嘎的一声,短促刺耳的声响,好似不堪重负。

    短须汉子的手腕挫痛,看着枪杆那一弯,难以置信,只觉得自己的枪头,像是被铸入了几千斤的大铁块里面,竟然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关洛阳的手指绞入了红缨,手掌抓住了枪颈。

    长枪这种兵器,靠距离欺人。

    关洛阳这个手段,就是纯粹的拿根基欺人。

    空手抓枪头,他的眼力、速度至少要比对面快四倍,手锁枪头不滑脱,他的力气,要比对面高出了两倍也不止。

    还得他的手掌皮肉、掌骨指骨,能够承受得了这样剧烈的力道施加在上面。

    这就是皮、气、骨,三练大成的境界。

    关洛阳扭头看向短须汉子,刚长出来的乌黑长发,从肩头扫过,手掌顺势一拧,枪杆中段被两边的力道拧的破裂折断开来。

    快不及眨眼的瞬间,带枪头的半截断枪往前一掷,钉在短须汉子额头,使他整个人砰的一倒,后脑着地。

    前方的四十八名僧人里面,看清了这场短暂交手的几个人,眼皮子直跳,口中情不自禁的念出佛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算这个黑衣服的年轻施主,是来帮他们的,这场杀戮也未免太高效了。

    这么多生龙活虎的汉子,才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地尸体。

    有些和尚嗅觉灵敏,更隐隐察觉关洛阳身上的衣服并不是黑色,而是被血染透了,才变成这个模样。

    “阿弥陀佛……”这得多少血啊?

    “大和尚,你们好好唱着,不用害怕。”

    关洛阳自以为和气的安抚了他们一声,转过身去,面朝祠堂前的那片战场。

    每踏出一步,就是十米多的距离,在他脚下消失。

    唱咒的声音再次响亮起来,整齐一致。

    关洛阳的头发几乎在风中拉直,跨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明亮的双眼睁着,对迎面而来的狂风没有半点避让。

    恍惚之中,好像有一股张扬跋扈的凶气,逆风而来,降临到战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