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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神君陆逊(下)

    陆议又问道:“那你应该见过袁术,也经历过了前扬州刺史陈温的时候。今日之扬州,较之前袁、陈之时,你觉得如何?”

    陆攸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单见寿春之气象,自是胜之远矣!”

    “那便是了。”

    陆议道:“我大汉高皇帝,秦二世胡亥元年应陈胜吴广在沛县起义,不过两年之后,便能直入关中,先于各路诸侯到达霸上,令秦王子婴乘素车、驾白马,用丝带系颈,手捧玉玺符节,在轵道旁跪迎而降,暴秦自此而亡,随后又花了两年时间,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霸王项羽。”

    说到这里,陆议顿了顿,顾盼左右,意味深长地道:“诸君,王州牧从起事到击败孙策、袁术等人,亦不过是花了四年时间啊。”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凛,不由面露若有所思的神态,陆冒更是脱口便道:“按大哥所言,王州牧和高帝倒是颇为相似啊,那孙策不是便因武勇被我江东父老称为“小霸王”吗?”

    “何止单这一点相似?”

    陆议沉声说道:“今我扬州之主,与高皇帝一样的起自布衣,更同样是爱民如子,宽宏下士,亦是用着同样的四年时间击败了盘踞在江东的强敌孙策、袁术等辈,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州牧有着能与高帝比肩的雄才大略啊!”

    “从斩白蛇而起,至慑服四方诸侯,一统天下,高皇帝只花了区区七年时间,那么王州牧还需要多久呢?”

    这是真拿王政和刘邦相提并论了?

    众人面面相觑,陆攸忍不住道:“伯言是否言过其实了,王州牧的确乃是一位雄主,一位明君,吾也认为他如今已有几分问鼎天下的机会,然则到底能否成就高帝般的伟业,尚是未知数也。”

    “别的不论,单说那孙策,到底不过是个“小霸王“,岂能和项羽比肩?便是加上一个袁术,亦是远远不如!”

    “项羽有不世之勇,更是秦末乱世里最为强大的诸侯,击败项羽,高帝便是再无抗手,而如今的天下呢?北有冀州袁绍,许都曹操,南有荆州刘表,益州刘章,西北面还有马腾,韩遂等人,皆是当世英雄,每一个可都不比孙策好对付。”

    “除了一个袁绍,余者何足道哉?在我看来,以王州牧如今的势头,气象,三年时间,便足以扫灭各路诸侯,还我神州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见陆攸还欲分辨,陆议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多言无益,且拭目以待,就算出我所料,你方才自己也说了,承认王州牧业已崛起,如今坐拥徐、扬二州,更是有了争雄天下的机会,是也不是?”

    陆攸微微颔首,这一点他也认同,甚至不止是他,在当今天下的有识之士看来,未来问鼎至尊者,大抵便会在袁绍和王政两人中间产生。

    “那便是了。”

    陆议说道:“咱们叔父年纪虽轻,却是见事甚远,当初在袁术凶威之下能克制忍让,假意臣之,随后又能改换王州牧的门庭,两次关键的时刻,他都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方才保存我陆家不败,也保全了你我的性命,这是很了不起的,此明哲而保身也!”

    “但王州牧既有争雄之势,我陆家既已择了真主,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之下,若是还只求明哲,未免也太可惜了,须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事叔父岂会不知?”陆攸道:“你看自他任太守以来,事必躬亲,不舍昼夜,不就是想做出一番成绩,得到王政的信重么?”

    陆议摇了摇头:“想要继续得到王州牧的信重,叔父这个职位已是不能了。”

    “伯言何出此言?”

    这话一出,不仅是陆攸,一旁的众人都不太认同:“叔父可是九江太守,这等高位重任,何愁立不下功劳,博得上位垂青?”

    “叔父能得这太守之位,乃是因在扬州从龙之先,立有大功,州牧又欲千金买马骨,方才如此。”

    陆议叹了口气道:“日后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也。”

    这其实还是陆绩主动告诉他的,之前倒还好些,王政还派一些重要事务给他,有关键的会议时也会听取陆绩的意见,但自从张昭来到寿春之后,却是愈发少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陆绩这等聪明人其实也隐隐发现了,王政表面上对他虽然亲善温和,其实还是有所保留,不能说全不信任,但相比郭嘉、张昭甚至祢衡等人而言,无论是信任,还是重视,其实真的不多。

    而这二者中最重要的还是前者,信重信重,必然是先有信任,再有重用的。

    当然了,陆绩将这事告知陆议的时候,却也说了,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这些人的资历都比他久,也都是颇有能力,有此情况并不奇怪,且也说明了王政乃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只需多些时日继续努力,相信还是能够得到王政进一步的信任,乃至进一步的重用的。

    但陆议却不这么想。

    一则是陆议觉得留给陆绩的“时间”不多了,二则么...

    “臣与开国之君,执文事者,想要出人头地,久在帝心,便要如张良,萧何一般,军政皆深入参与,”陆议叹了口气道:“前者的位置已被郭嘉占住了,后者又有张昭总督诸事,叔父再是辛苦,嘿,怕也是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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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但陆绩感觉自家如何努力都不如郭嘉、祢衡与王政亲近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未曾进入系统的队伍!

    凡事总有两面性,系统固然让王政在内部上不用去做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是其实也让他越来越像个雄猜之主了,多疑程度都快赶上曹操了...

    毕竟曹操的疑心还只是猜测,王政的猜测却是有的放失,你说你是忠臣?那为何老子没有收到入队申请呢?

    很明显你的“忠心”要打上一个问号嘛!

    所以如果陆议没有入队,便是他入了行伍,立了功劳,亦会将陆绩如今的患得患失,疑惑不解重新再经历一遍。

    毕竟例外的人只有周瑜一个,那个没办法,是王政上辈子的偶像,有了感情分的加成后,王政或许还真能做到,即便你不入我的系统,我也可以用人不疑!

    “那伯言以为?”

    “若是州牧之下的太守,自然十分重要,可要是帝君之下的太守,却是不值一提!”

    陆议掷地有声地道:“州牧崛起之势已然势不可挡,我陆家若能把握机会,随之一同崛起,便可完成祖先嘱托,一跃成为天下闻名,海内侧目的高门世家,就非得参与军事不可!”

    “参与军事?”

    众人皆是一怔,若以汉高帝刘邦为例,陆议所言并无问题,毕竟汉初的那些重臣,哪怕是负责文事的,其实也都深入参与了军事,如萧何总管后勤,督促粮草,张良则是运筹帷幄,屡献奇计。

    陈平亦是如此,他在刘邦帐下时任护军中尉,便是类似如今奔命司的糜芳一样,是专门负责情报工作的。

    但是如何参与呢?

    王政身边留给文人的位置本就不多,如今又都被人占住了,陆绩都抢不过过来,他们又能如何?

    陆攸道:“伯言你想要如何参与?”

    陆议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长郁心内的豪情壮气,“我欲从军奔赴前线,你们以为如何?”

    “从军?”

    “不错,昨夜我去拜见了龙骧将军周瑜,他三日后便要去皖城赴任了。”

    陆议道:“州牧不久前刚刚平定了江东二郡,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荆州用兵,若对荆州用兵,庐江便会成为战事前线,想来会有立功机会!”

    “是有立功机会,可也有很大的危险啊。”

    陆攸面色微变,迟疑地道:“你若要出仕,直接告诉叔父便可,何必?”

    这话说的不错,陆绩为九江太守,要提拔自家的侄子还不容易?

    “我方才都说了,按部就班,不过中庸之路,便是做了如叔父那样的太守又有何用?最多不过是些筹措粮草的事务罢了,功劳再多,州牧也只会记得张昭罢了!”

    陆议摇了摇头:“这等路子是无法深入参与军事,更不能立下奇功,若立奇功,必冒奇险,叔父已为太守,自不能放弃前程,我如今尚未入仕,年纪更轻,这行险立功之事,自然是我来做的。”

    陆议的这番分析颇有道理,众人深以为然,“伯言说的有理,只是叔父会同意吗?”

    开玩笑,陆议可是他们这一辈最为杰出的年轻才俊,陆绩自然是想着带在身边培养,怎会愿意让他跟着周瑜跑去庐江,跑去前线?

    陆议微微一笑,调侃着道:“所以明日见叔父时,诸位兄弟需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至此明白陆议今夜找他们来是为何事,一方面是坦露心迹,另一方面却是想要说动他们,帮着一同劝说陆绩。

    眼见陆议心意已决,沉吟了片刻,众人纷纷表态:“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大善!”

    陆议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桉而起道:“这次出城远去,乃为吾家立功,然则兵凶战危,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我一介书生...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今夜给你们说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我陆家若要崛起,必须参与军事!”

    这番叮嘱的意思就重了,其他人倒也罢了,不过神情复杂,亲弟弟陆冒却是立刻急了,上前便拽住了他的衣服,声音都带了哭腔:“既如此,大兄便不要去了吧,若要做官立功,便让叔父去州牧面前举荐你...”

    “痴儿!”

    陆议怫然变色,霍然挥去了陆冒的手,厉声喝道:“怎么?我适才说了那么多话,你都没听入耳吗?”

    “为何执意要去,弃笔从戎,便是因为眼下情势,明哲只能保身,修文难建功业,我之所以要随周瑜去庐江,一方面是来日大有机会,另一方面,却是王政甚为看重此人!”

    “嘿,说句不好听的,跟在他的身边,比在叔父身边机会更大,你可懂得?这番筹谋,正是为咱们陆家日后的富贵而谋,你亦是我家男儿,不思为乃兄壮行,效此妇人作态何为!”

    “...弟知错了。”陆冒被他一喝,登时不敢在哭。

    陆议神情缓和了些,对他说道:“我方才已经说了,十二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日后不可再以稚子自居!”

    “以前,哥哥对你疏忽管教。若此行哥哥不能归来,你就要担起责任,好好的帮助叔父为我家族兴旺出一份力。”

    又对着一旁的陆攸说道:“叔贤,我走后你便是咱们这一辈里年纪最大的大兄了,你的性子,稍显轻脱,有些轻浮,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要总使叔父大人烦忧,须改。要沉稳、稳重。走路要慢,说话要钝。否则,难为人所重。”

    “我知道了。”

    陆攸默然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伯言,沙场凶险万分,你又没有武艺傍身,日后务必小心,”

    “哈哈,州牧若要悉起大军,南下荆州,估计还需要一段时日准备,正好让我练习一段弓马刀剑,听说周公瑾文武双全,正可请教一番。”

    说到这里,又顾盼众人,笑道:“你们亦是如此,经书虽可传家立业,乱世之中,却是无用,接下来不仅要继续刻苦读书,还要习练弓马。”

    “以州牧如今势头,短则三年,长则亦不过十年之内,便可鼎立中原,这亦是建功立业的最后机会,吾等大好男儿,岂能错失良机?”

    说着挥了挥手,众人会意,神情复杂地纷纷躬身,旋即退出门外。

    快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又传来陆议的声音,“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小事没说。”

    迎着众人讶然的目光,陆议长身而起,负手卓立:“我给自己重新选了个名,曰逊,你们以为如何?”

    那就是以后要叫陆逊了?

    弟弟陆冒不解地问道:“哥哥为何要改名?”

    陆议,或者说是陆逊笑了笑,行至窗前,推开窗户,迎着将出的晨光,澹澹说道:“以前我常自恃才高,结果前有一个庞统,如今又出现一个周瑜,皆是才华横溢之国士也。”

    “天下俊彦何其多也,以后还是要保持谦逊的态度为好,故取此名,以为自省。”

    这个自然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陆逊之前做过一个很古怪的梦。

    藐茫之梦,有神人现焉,赠有一言,说此名于他大事有利。

    至于什么大事,自然便是如何入王政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