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刘大人如此大惊小怪,实在是严从汉所说的话题太过敏感。
“从汉,这事儿可说不得呀!搞不好……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刘大人左右看了看,想到是在严从汉安排的住处,应该不会有外人在,这才放下心来,拿开捂着严从汉嘴的手,轻声说道。
“如此说来,朝中上下,都是明白人!”严从汉从刘现的表现看出,大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是啊,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呢,又能怎样?此事别说你我,就是当今圣上对此也无可奈何。”
“可是,正因为皇上要顾及亲情、顾及同宗之谊和祖训,没有办法和实力拿自家亲戚开刀,咱们做臣子的,才应该替皇上考虑。否则的话,长此以往,丢掉的可是他们祝家的江山呀!”
“唉,从汉呀,我说你……你这就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心为了朝廷、为了后汉天下,可是很多事情,你必须量力而行,恕老夫直言,你真不是你该管的事,也是你管不了的事儿。”
“刘大人,你说的是实话,我都明白。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大好的后汉江山被活活拖垮。有些事情或许刘大人还不太清楚,我也从未曾对任何人提及过。”
“哦?什么事情?”刘现惊大了嘴巴看着严从汉,心说,看来自己曾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他。
“你知道扩建关宁铁骑的事吗?”严从汉问。
“当然知道,此事不是由你一手操办的吗?”
“不错,但是我想问刘大人。先皇在位时,耗费了大量心血,关宁铁骑的总人数还不足两万,而且还时常缺编,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战斗力。”
“嗯,然后呢?”
“你再看如今,由我一手扩建出来的关宁铁骑,共有十万人马,而且,为了后续的消耗,我连养马的人都招进军中了,专人饲养马匹,确保大军随时有马可用。”
“从汉,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说,有了关宁铁骑才能保证辽东边防的稳固,但是扩建铁骑却需要钱,若是没有钱,那就没有大军,没有稳固的边防对不对?”
“这只是其一,但我想说的,远远不仅如此。这样说吧,扩建那十万关宁铁骑的开支,以及直到现在十大军所需的粮饷,朝廷根本没有支付过一枚铜板。”
“你说什么?”刘现被震惊到了,“扩建十万关宁铁骑大军,朝廷没有出一文钱?那钱是从哪里来的?谁出的?”
“还有还有,我上次不是给皇上上奏,建议将渝州都指挥使司的人马全部并入镇川武学吗?共有八万多人,皇上准许的圣旨是你刚才带来的,但是只有皇上的恩准,但你见皇上拨款了吗?”
刘现彻底懵了,他一直以为,这些开支都是由朝廷正常支付的,不然除此之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经济实力?
可是听严从汉这么一说,他内心也是十分诧异。
“从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好吧,我实话对你说吧,扩建十万关宁铁骑的钱,以及直到现在大军每月的粮饷,还有渝州这八万多人马的粮饷,全是我严从汉一人出的。”
“什么?”刘现更震惊了,“从汉,你没发烧吧?你确定你没有说胡话?这怎么可能?十万关宁铁骑就是十万匹战马呀,还有十万大军的被服、兵器,以及每月的粮草……还有现在渝州的……我的天,这怎么可能?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你那个小煤矿能挣这么多?不可能吧!还是你从军之后在西北大营贪的?”
刘现胡乱猜测了一通,仍然无法猜出实情。
因此,他最终的结论就是:严从汉在说胡话。
“刘大人,我刚才已经说了,咱们都是从镇川武学走出来的,算是自己人,那今天,我就给你说实话吧,这些钱,全部是原兵部尚书孙正则的。”
“什么?你岳父的?他贪了那么多钱?”刘现突然觉得,还好今晚他吃过饭了,不然光吃瓜就要吃撑了。
“我岳父孙正则,当年起于辽东,一直便以职务之便,与建奴通商。
你应该明白,作为边防守军经商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走私,朝廷不让卖什么他偏卖,只有这样才能赚到奇货可居的赃款。
当年,或许是我父亲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便先下手为强,联合建奴,害死了我父亲。
从此之后,他便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很快便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直到我参加会试,因他舞弊被皇上发现,这才东窗事发。”
“可是,这没理由啊,当年孙正则伏法的时候,家产不是抄没了吗?”刘现觉得,他完全是在听故事。
“是抄没了,可是,前往孙府抄没家产的人是锦衣卫,而且正在抄家的时候,我考中了状元,皇上直接把孙府赏赐给我了。
所以抄家的锦衣卫便原封不动地将孙府交给了我。”
“锦衣卫这么大的胆子徇私舞弊?”
“不,这是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其锋是我父亲的人。”
“你会这样做?你就不怕辜负皇上?”
“唉,我也是有了私心,按说孙正则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巴不得皇上将他凌迟处死。可是,可是事情偏偏就有那么狗血,孙正则偏偏就是孙晓月失散多年的父亲。”
“我的天,这些事情我怎么就不知道?我就说嘛,你妻子当初明明叫孙……孙什么来着?”
“孙予如!”
“啊,对,孙予如,我说怎么突然就叫孙晓月了。原来如此。那你所谓的私心便是指……”刘现似乎已经猜到了。
“不错,当时我也是既矛盾又痛苦,最终看在晓月的份儿上,劝娘亲同意,然后为了在皇上面前保住孙正则一条命,所以才隐瞒了孙正则多年来大行贪腐的事。
这你应该就了解了,贪腐的金额越大,罪行也就越严重。
若按孙正则所贪下的财物来计,至少够他死个十回八回了。”
“所以你是为了保住孙正则的命,才没有将孙府的财物交公?但是钱财太多,你又觉得有负于皇上,于是便想方设法将这笔钱用于朝廷开支?”刘现这才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错,正是如此!否则,哪里来的十万关宁铁骑?哪里来的山海关内宁暂时一片安宁?”
“唉,从汉呀,你这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老夫觉得好生复杂,真是让我无从评价。总的来说,你也实属不易啊,既要顾及家庭,又要顾及皇上和后汉天下,你呀,太难了,难怪皇上会将这座蜀王府赏赐给你,依我看来,该,确实应该!”
“该与不该的事情,咱们还可以缓缓再说。我向刘大人您详细说明此事,是想告诉你,虽然孙正则留下的赃款很多,但坐吃山空总有吃完的时候。
除开十万关宁铁骑,突然又加上渝州这八万人马,我已经有此捉襟见肘了。
不瞒您说,如果朝廷一直不发粮饷,再这样下去,我也顶多还能支撑一年左右。
如果一年时间里,朝廷仍然无法解决粮饷的问题,那十万关宁铁骑,说散就散,渝州的八万人马,又会恢复此前的状况,与土匪沆瀣一气,搞得百姓更加难以生存。
到那时,什么边防?什么内乱?内忧外患,将一发不可收拾。
您说,作为皇上,他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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