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汉不主动提要求,而是希望从两位布政使的口中套出他们当下对民-政、民事的看法,这样既不显得自己管得宽,也能根据他们的意思来决定下一步的打算。
毕竟两位布政使一直与百姓打交道,施行什么样的政策才能彻底地解决民乱的问题,只有他们才更加专业。
两位布政使听完严从汉的话之后,面面相觑,半饷才试探性地道:
“赋税之事,说来话长,渝州之地半农半商,较北地强,较南方弱,但近几年来,朝廷新增辽饷、剿饷和练饷,百姓确实苦不堪言呐!”
“可是据末将所知,咱反汉自高祖开-国以来,实行的便是定额制,全国的税收自太祖起便一直不曾增长过,为何现在的百姓生活就如此困难?”严从汉不解地问。
“唉,问题就是出在定额制上,太祖时期的朝廷开支,远远小于当下。定额税收限制了朝廷的收入,朝廷便只能不收银钱,巧立名目征收粮食、物品或是徭役,而这些才是真正压在当朝百姓头上的大山呀。”
“你们的意思是说,朝廷除了征收定额的税银之外,还会征收粮食、物品等?”严从汉不解地问,虽然他曾经也生活在乡下,但毕竟不是正二八经的农户,所以对于税收,他还真是不太了解。
“不错!朝廷不能擅改祖制,便不能增加税银。但是为了填补开支的空缺,便只能巧立名目了。”布政使答道。
“可是除了税银之外,那些新设的名目真的会多到让百姓无法生存吗?”严从汉不解。
“哎呀,严将军,您是不知道,朝廷设立各种名目的赋税仅仅是一个方面,所谓上行下效,许多地方官员见朝廷巧立名目,于是也趁乱私设税项,百姓不明就里,只能缴纳。如此一来,便更是雪上加霜。”
“明白了,朝廷的税收是有限的,而当地官员私设的税目却有可能是无限的。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严从汉直勾勾地看着两位布政使,心想,你们如此痛快地说出了其中的隐私勾当,但愿你们两人没有做过。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两位布政使答得倒还痛快。
六目相对下,严从汉当然不可能直接问他们有没有做过这种勾当,只是追问道:
“那户部清吏司设下的税收名目是否就是朝廷的意思?”
“不全是!或许也有很大一部分税金进了户部部分官员的腰包。”
布政使直接将矛头指向户部,倒不是因为他傻或是与户部高官有仇。
严从汉从他们的回答来看,两人应该还算有着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那能否找个理由,减少或是直接免掉渝州百姓的‘三饷’?”严从汉问。
“如今国库空虚,先皇在位时,就曾因此事下过罪己诏,向百姓承诺,再苦吾百姓一年。只不过关内外战事频仍,百姓这一苦,可就不止苦了三年,三饷直到现在都仍在征收。”
布政使说得没错,自后汉开-国以来,太祖便希望藏富于民,实行定额税收,与历史上的许多朝代相比,本朝的税收原本已经很少了。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朝廷的开支越来越大,不得不换个方式增加赋税。
看来先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可即便如此,朝廷仍然是入不敷出。
就拿辽东新扩建起来的十万关宁铁骑,若不是严从汉自掏腰包,朝廷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
如今民乱又起,朝廷又要拿出一大笔钱来安抚百姓、平息民乱。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减免税收?
但是,若不是减轻百姓的负担,这便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税收越重,民乱便越是频繁,朝廷内耗而带来的开支就越大,到时又要加重税收。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两位大人,实话说吧,我早已向皇上建议,想以渝州作为试点,轻徭薄赋、强军抚民,建设一个安定祥和的渝州。”严从汉说道。
“老夫也曾有此想法,无奈当下的情形,实在是难以开展。”
“那如今整个渝州的税收是多少银子?”严从汉问。
“如果单单说银子的话,大概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对于有着三十几个州府的渝州来说,似乎不多呀。”
“若是放在后汉开朝之初,确实不多。可如今就连这二十万两也无法收齐,许多州府早已是无银可收。”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严从汉不太懂得经济,对于银子的来源似乎也不太了解。
但他隐约记得,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书上了解过,正史上有一个朝代也是很缺银子。
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南方商业发达,便朝廷在商业税收这一块却收得极少。许多富庶的人家,把作为货币流通的银子打造成各种生活用具和修饰物品,自然减少了银子在市面上的流通。
另一方面则是,后汉本土的银矿并不多,相当一部分银子的来源是通过海外贸易从西洋国家来的。
但是此前因为倭患的原因,朝廷曾一度禁海外贸易,导致流入后汉的银子骤减。
当然,这些原因,以当下的渝州布政使的认知,他们是根本不了解的。
“能否向皇上请示,暂时减免渝州的三饷征收?”严从汉唐突地问道。
“这个……这个恕老夫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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