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这两位懂事贴心的夫人,严从汉一直是心存愧疚的。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严从汉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折腾她们了。
自己为了所谓的理想和家国情怀,一会儿参加科举考试,一会又驻守西北,而今又要前往辽东。
不是若得两位夫人替他担心,便是让她们也跟着自己东奔西跑。
可是作为男人来说,总得有所追求,在当下这个时代,钱财不缺的情况下,自然要去实现所谓的家国情怀、报国之志了。
如果整日躺在金钱堆里逍遥快活,那与满身铜臭的普通商人有何区别?
至于娘亲,严从汉觉得就不能简单地以愧疚来形容了。
从自己记事起,就感觉娘亲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在父亲早逝的情况下,将自己拉扯长大,自己考中了武状元,眼看着老人家可以稍微享享清福了,可自己却又一通折腾,最后被革职回家,让她老人家也跟着担心。
如今,自己又要去做更为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连此刻的自己都不清楚。
严从汉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如何对娘亲说,所以最后决定,不和娘亲道别,悄悄离开渝州,让两位夫人去安慰娘亲。
虽然这样做有些过分,娘亲或许会更加担心,但严从汉觉得,至少少了看着娘亲因不舍得他离开而伤心的过程。
下定决心后,严从汉嘱咐好两位夫人,然后于某天黄昏时分,独身离开了府宅。
严从汉知道在自己的身后,两位夫人在悄声啜泣,但他不敢回头,怕自己也会忍不住。
但愿吧,但愿有那么一天,能够给到两位夫人应有的幸福,一家人就象刚回渝州时那样,无忧无虑、心情舒畅、幸福美满。
……
离开自己的府宅,严从汉先来到了穆子雨的府上。
按照事先的约定,穆子雨的父亲第二天便要前往辽东贬货。
“穆伯父,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杂役,您先给我一身杂役的行头吧。”严从汉对穆父说道。
“好,这就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还应该感谢穆伯父帮助才对。”严从汉说完,接过穆父递过来的杂役衣衫,迅速换上,然后和下人们一起,连夜准备着货物。
黎明时分,穆父带领的商队,一共二十余上,缓缓地赶着马车向辽东进发。
穆父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在关外的宁远至锦州一带。
十几天后,商队越过永平府,眼前便呈现出了辽东特有的景致。
此时虽是初冬,渝州府城的人还没有着冬衣,然而辽东的山水间,早已被白雪覆盖着。
严从汉穿着厚厚的绒袄,挑开马车的窗帘四处观望。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原本分辨不出地理方位,但或许是严从汉出生在这里,并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童年时光,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些地方的景致似乎并不陌生。
商队押着货物缓缓而行,三天后,到达了山海关。
山海关守将正是原杭州府都指挥使和祖云旗。
严从汉秘密下车,避开采购货物的人群以及检查进入关口百姓的兵丁,寻着台阶登上了城头。
风很大,城头的守军倦在烽燧里烤火取暖,严从汉悄身绕开,很轻松地便找到了大营。
作为曾经的陕甘督师,严从汉很快便找到了守关大将的营帐。
严从汉带着一身的风霜推开营门走了进去。
营中的几名守将,正围在火炉旁吃肉喝酒。
其中三人,正兴致高涨地行着酒令。
严从汉的进入,似乎并未引起守将们的注意。
行酒令的三人中,有一人便是祖云旗。
三人行完一番酒令,或是没酒了,祖云旗涨红着脸膛,高声呼着提酒来。
严从汉四下观望,见几张行军床的边上,放着几坛酒。
于是上前提起一坛,走到祖云旗身旁,躬身为其酙酒。
酙酒完毕,严从汉抬头正眼看着祖云旗。
祖云旗微醉,朦胧着醉眼说道:“怎么?满身的雪花,刚下哨?来吧,同本领行一番酒令如何?”
严从汉不语,一把抓住了祖云旗端着酒碗的手。
祖云旗没有在意,随意甩了一下,想挣脱严从汉的手。
便严从汉暗算用力,祖云旗连甩了两下都不曾挣脱,这才抬头正眼看着严从汉说道:
“嗬!力气不小嘛……哎……你……”
“我?我是谁?”严从汉故意调戏祖云旗道。
“哈哈,从汉哥!不是吧,真的是你?”祖云旗突然兴奋得大声叫喊了起来。
“仔细看看,可不就是我吗?”严从汉说道。
祖云旗用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
正眼又看了严从汉一阵,方才醒悟过来,笑道:
“我的天,从汉哥,真的是你!”
随即转身头,招呼身边的人道:“来来来,都过来,这是严……”
严从汉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祖云旗的嘴,然后将他拉出了大帐。
“从汉哥,这……怎么回事?”祖云旗疑惑地问。
“有特殊事情,暂时不要公开我的身份。你听清楚了没有?”严从汉严肃地说道。
“听……听清楚了,但是我没搞明白。”祖云旗一脸迷茫地看着严从汉。
“酒先别喝了,走,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说完,推着祖云旗,让他在前面带路,去找一个没人的营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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