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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治也要送书了?

    “李机宜麾下似是只有四五位武德卫吧,这又是从哪个折冲府挖出来的才干?”

    “他是外州的一位法曹,比不得崔阁领麾下群英荟萃,比如那个守在大理寺狱里的宋员外,大才!真是大才!”

    目送着狄仁杰第一个不嫌恶臭污秽,进入现场,李彦和崔守业站在院外,开始了官员的保留节目。

    阴阳怪气。

    裴行俭却对李彦的识人之明很是赞扬。

    内卫十二位机宜使中,确实以李彦的班底最是寒碜。

    人少就不说了,还是些不容于主流的异类。

    比如丘神绩,其父食心,又嫡庶不分,甚为士人所厌。

    比如王孝杰,就是折冲府一队正,底层军户,让人讥笑。

    比如安神感,虽然安元寿得李世民和李治信任,可他杂胡的出身,还是让关陇高层排斥。

    至于郭元振,就更是荒谬,连个进京赶考的外州士子都要,简直饥不择食。

    不过老成持重的官员,倒是对李彦此举暗暗赞同。

    他年纪轻轻,就有了机宜使之位,还怕没有机会培植党羽?

    先将位置坐稳,明得失,知进退,才能走得长远。

    在他们看来,李彦是故意收些杂人,以安上心。

    然而此时裴行俭看到郭元振带着一队内卫,将学舍围住,行事间竟是比起慌乱的禁军都有章法。

    再看狄仁杰,深夜赶来,二话不说,就往最脏臭的现场冲。

    这群被主流看不起的人,真是乱选的吗?

    倘若小小年纪,就能慧眼识珠,那此子未来的成就,还要在想象之上。

    李彦不知裴行俭的感叹,他跟崔守业是对上了。

    自从贾思博放出杀人预言,这段时间他也是十分警惕。

    白天连一个时辰的班都不上了,全职带薪练功。

    晚上则和衣而睡,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结果千防万防,还是制止不了友人的受伤。

    中毒不比其他,很可能留下后遗症,可怜安忠敬在凉州被贾思博坑,到了长安考科举居然也没能摆脱阴影。

    李彦心中本就不爽,这老官僚正好撞上来摆谱,岂会客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机锋,彼此较量。

    渐渐的,崔守业的老脸越来越难看。

    因为刑部官员汇聚在他身后,他严厉的目光一扫,那群人无奈之下,只有往院内而去。

    可坚持不了半刻钟,又纷纷冲了出来,到了边上就大吐特吐。

    崔守业怒道:“你们连一个武德卫都不如吗?”

    那群官员面面相觑,都感无奈。

    出入杀人现场,是一件很辛苦,也很肮脏的事情。

    仵作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视作不详?

    第一是古人对于死亡的敬畏与排斥,第二就是死者身上的秽物味道,真的十分难闻。

    只要是非正常死亡,尸体想要一个体面,几乎都不太现实,不像电视剧里,上吊也漂漂亮亮的,妆容都不乱。

    狄仁杰当并州法曹时,对于尸体的肮脏早就了解,起初也受不了,后来为了断案的准确,也经常接触。

    毕竟古代不能解剖,唯有查看尸身细节,才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久而久之,就练出了钢胆铁胃瞎鼻子。

    假如穿越到后世当法医,狄胖胖保证能以最快速度上手。

    反观刑部,一群京官,养尊处优惯了,平时都是手下人干的,哪受得了这罪?

    此时去调万年长安两县的仵作,也来不及了,只能任由那个胖子独领风骚。

    崔守业冷哼一声,再也看不得李彦的得意嘴脸,转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又一队快马而来,为首尖细的声音响起:

    “圣人召崔守业、裴行俭、李彦入宫!!”

    ……

    紫宸殿内。

    李治坐在御幄中,武后在他背后轻轻抚摸顺气。

    崔守业、裴行俭、李彦三人站在阶下,已经挨了一顿训。

    李治罕见的震怒了。

    这个年代的科举考试,远没有后世全民热衷的超级流量。

    毕竟科举出身的官员,大致也就占整体官员的三成,大部分官员,还是靠家世背景上去的。

    但李治十分重视科举的选拔,对于科举出身的官员也有优待。

    渐渐的,五品以上的大员中,科举出身的比例与年俱增。

    上行下效,越来越多的士族弟子,都希望走科举之路,求得选人出身。

    至少这条路是通过考试,证明自己的才华,区别于那些《我的国公父亲》《我的尚书阿耶》《我的侍郎哥哥》,以后当官也能挺直腰板。

    可现在群体中毒事件一出,又是在科举考前的三天爆发,影响自然极其恶劣。

    李治顺了口气,又提高声调道:“区区一边贼,刑部大理寺审案三月,一无所获,竟还让此贼暗通内外,毒害新科士子,朝廷颜面何存!”

    崔守业面色难看,赶紧上前道:“臣知罪!”

    李治凝视着他:“贾贼前几日语出张狂,当时内卫就有警惕,你刑部可有自查?”

    崔守业知道李治是怀疑他麾下出了奸细,赶忙道:“圣人息怒,我刑部早有防备,贾贼的狱外足足有十六位看守,彼此监视,除非他们全部投敌,否则断不能出现内外私通之事。”

    李治冷声道:“那士子中毒,你认为是巧合?”

    崔守业咬了咬牙道:“臣怀疑士子所中的毒丹,就是贾贼在凉州所炼,此事早有策划,贾贼知科举将近,在狱内不需外应,也能做出威胁。”

    李彦听了倒是暗暗点头。

    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科举不比其他,每一年常科都是那个时间段,是真的可以预判。

    贾思博从被抓至今,也没过一年,如果他是投毒案的策划,哪怕刑部和大理寺没有叛徒暗通消息,也能知道这几天的科举会出大事。

    李治细细问了凉州的古怪丹房,也微微点头:“不无这个可能,不过那贾贼顽固,拒不交代,你也就无可奈何了?咳咳!”

    听着这位圣人似乎因为愤怒又咳嗽起来,崔守业赶忙拜下:“臣知罪!”

    “也罢,你起来吧!”

    李治叹了口气,声音恢复到往日有气无力时的柔和:“那贾贼凶逆,早知必死无疑,又怨恨朝廷不公,自然不会如你所愿,此事也不怪刑部……”

    崔守业脸上浮现出又愧又疚之色,重重叩首:“多谢陛下宽宏!”

    当他站起身来,立刻道:“陛下,那贾贼肆无忌惮,也是因为武威贾氏安然存世,只他一人身死,自可嚣狂!若将贾氏上下要犯,全部缉捕入京,让他亲眼目睹何为坐罪连株,此人还能这般强硬?臣是不信的!”

    裴行俭闻言面色微变,赶忙道:“陛下,贾贼冷血,不体人伦,此举不见得能逼问出真相!何况贾氏乃地方望族,根深蒂固,牵扯众多,值此大军开赴,收回安西四镇之际,实在不宜多生事端!不如暂缓,等大军凯旋,再惩贾氏,以儆效尤!”

    崔守业却冷硬的道:“不查出贾贼背后更大的叛贼,如何保证大军远征安西,军中情报不会遭到泄露?”

    裴行俭道:“两害相较取其轻,凉州若乱,更伤我军,此战安西意在驱逐蕃贼,可不大胜,但陇右绝不能动荡!”

    两人争辩起来。

    李彦默不作声。

    他的立场和裴行俭一致,都是以凉州稳定为主。

    崔守业太激进了,颇有种赌徒心态。

    一旦输了,连累的可是陇右无数人的生活。

    当然,赌徒向来不考虑输,只考虑赢了时连本带利赚回来。

    裴行俭则沉稳许多,未虑胜先虑败。

    御幄内,李治看着臣子相争,目光闪烁。

    他思考的,又是另一层面。

    不仅是当前的问题,还有对地方世族的压制,对科举士子的人心收买,对将士用命的功劳分配等等。

    于是乎,等两人争得越来越激烈,合适的咳嗽声响起:“咳咳!”

    崔守业和裴行俭都老臣子了,立刻罢声,齐齐道:“陛下保重龙体!”

    李治道:“两位所言都有道理,各行其是吧,刑部着手押解贾氏要犯,吏部配合内卫,破士子中毒之案,你们都是内卫阁领,几日能破此案?”

    崔守业和裴行俭哪敢夸口,顿时沉默下去。

    倒是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武后突然道:“予你们十日,如何?”

    李治目光闪了闪,温和的道:“朕本想你们三日内破案,给今科士子一个交代,还是皇后宽容……”

    崔守业和裴行俭道:“谢皇后!”

    武后道:“崔公,裴公,这次拜托你们了,朝廷的颜面,不能一损再损!”

    崔守业和裴行俭赶忙躬身:“是!”

    这是准备要退下了。

    李彦也习惯了自己在紫宸殿当背景墙,毕竟这地方正常情况下是入阁的宰相来的,自己能来两回也不错了。

    不料就在这时,李治突然道:“李元芳留下。”

    等到崔守业和裴行俭出了大殿,李治的声音变得愈发温和:“元芳,皇后赐了你一本《臣轨》?”

    武后脸色稍纵即逝的变了变,李彦则意识到了什么:“是,臣时时研读,受益匪浅!”

    李治道:“好好破案,等缉了凶手,朕也赠你一本《芳林要览》!”

    李彦道:“谢陛下!”

    这下好了。

    压力又要回到武后和太子一边了。

    你们谁送第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