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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困发幽情

    邢夫人笑道:“没有什么话,不过是让你等着吃饭。”说着便命人调放桌椅,罗列杯盘。

    晚饭毕,贾宝玉回房安置,不在话下。

    这日,贾芸随着小丫头坠儿逶迤来到怡红院。

    房中金碧辉煌,文章闪烁,左边穿衣镜后转出一对丫环,说道:“请里屋坐。”

    贾芸忙低了头,正眼不敢看。

    又进一道碧纱橱,方见贾宝玉倚床上看书,忙上前请了安。

    “坐吧!”贾宝玉放下书,起身笑道,“自上次见了你,叫你来找我,谁知接接连连许多事,就把你忘了。”

    贾芸在地下椅上坐了,谦恭地道:“是我没福,偏逢叔叔事多。”

    “听说去年我病时,你在旁昼夜看守,也辛苦了。”

    “辛苦是应当的,叔叔大安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

    正说着,红玉端了茶来。

    贾芸忙站起接了,余光见那丫环细巧干净,两人四目似不经意相对,彼此心中一阵酥热。

    “你只管坐着吧,丫头们跟前儿。”贾宝玉道。

    “叔叔屋里的姐姐,我怎敢放肆。”待红玉出去了,贾芸方坐下。

    贾宝玉便和他说些闲话,告诉他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酒席丰盛,谁家花园漂亮。

    贾芸早年丧父,家中十分清苦,如今为了生计频频斡旋于贾琏凤姐二人,对于贾宝玉说的话,他没有太多体会,也没太大兴致,只是顺着他说。

    贾宝玉便有些懒懒的,贾芸见状,忙起身告辞。贾宝玉仍命坠儿送他出去,自己歪在床上合眼欲睡。

    “怎么又要睡,不如出去逛逛。”

    贾宝玉睁开眼见是袭人推他,唇角一勾道:“我舍不得你。”说着攥住她的手。

    袭人拉他起来,“出去走走吧,别闷出病来。”

    院外花光柳影,鸟语溪声。

    顺着沁芳溪,贾宝玉信步走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正是潇湘馆。

    院中湘帘垂地,悄无人声,一缕幽香从碧纱窗暗暗透出。

    贾宝玉隔着纱窗往里一瞧,只见黛玉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粉颊带赤,喃喃道:“每日情思睡昏昏……”

    “为什么每日情思睡昏昏?”贾宝玉心头一痒,掀帘子跨步走了进来。

    林黛玉自觉忘情,脸上浮起一丝赧然。

    “你进来干什么?”

    “来看你。”贾宝玉往椅子上坐了,吩咐紫鹃道:“把你们家的好茶沏一碗尝尝!”

    “别管他,去给我舀水洗脸。” m..coma

    “这就不对了。”紫鹃笑道,“二爷是客,自然是先去倒茶。”

    贾宝玉听了点头赞叹:“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二哥哥你说什么!”林黛玉脸上立时泛起怒色,“如今新兴的,外头寻了混账书给我看,学了混账话给我听,我倒成了给大家取笑的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想起前日的事来……

    “上次送你的茶叶尝着怎么样,要是好我再给你送些,顺便有件事求你。”

    听了凤姐的话,林黛玉笑道:“吃了你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

    “那是当然,”凤姐亦笑道,“你吃了我们家的茶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

    黛玉脸上唰地一红,转过头去。

    “给我们家做媳妇难道还不好?”

    贾宝玉正在一旁看着黛玉笑呢,就被凤姐一把拉了过来。

    “你瞧瞧是人物模样配不上,还是门第根基配不上,我们宝兄弟哪一点还玷污了谁!”

    林黛玉起身就往外走。

    薛宝钗跟上去笑道:“颦儿急了,走了倒更没意思了。”说着又拉黛玉回来坐下。

    等凤姐去了,众人又说起去年宝玉的病,是怎样舞刀弄棒,寻死觅活,又怎样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最后说被和尚道士救好了,林黛玉脱口一句:“阿弥陀佛!”

    薛宝钗不由一笑:“那个如来佛真是比人还忙,既要讲经说法,又要普度众生,宝玉病的时候,要赐福消灾,宝玉好了,又要管林妹妹的婚姻大事了!”

    “你们这一起人没个好的!”林黛玉起身摔帘子而去。

    今日黛玉见贾宝玉又说这些话,气出了眼泪:“这次我一定要回禀舅舅舅母!”

    正在这时袭人门外闯进来道:“二爷赶紧回家换衣服,老爷叫你!”

    “啊?!”

    贾宝玉听闻如同一个焦雷照面打来,顾不得别的,急忙走了。

    这一走,半日没有消息,直等到晚上方听闻说回来了。

    林黛玉忙来怡红院探询缘故,没想到院门已经关了,只好叩响门环。

    “已经睡下了,明儿再来吧!”丫环在院子里喊道。

    可是林黛玉听见了里头贾宝玉和薛宝钗的说笑声,便喊了一声:“是我。”

    “宝二爷吩咐,凭你是谁,一律不准进来!”

    林黛玉不觉怔住了,难道是因为白天我说要去告你的缘故?

    你今日生气不让丫环开门,那明天、以后也不见面了?

    苍苔露冷,花径风寒,林黛玉独立门外,思及父母双亡,背井离乡,在他家依栖终究是客,不觉流下泪来。

    因这黛玉具稀世之俊美,秉绝代之姿容,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闻其垂泣之声不忍,俱忒楞楞飞起远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