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凤姐站在里面笑靥如花,向他招手,温柔得心如水软,贾瑞悠悠荡荡进了镜子,完事之后凤姐仍旧送他出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贾瑞到底心中不足,仍去镜中寻凤姐,如此至三四次时,忽有黑白无常拿了铁索将他套住,拉着就走。
贾瑞大叫道:“我不要走,我要嫂子!”
身边服侍的人听闻喊声,忙上来看,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身子底下冰凉渍湿一大滩精。
贾代儒老夫妻俩哭得死去活来。
三日起经,七日发引,之后便送回原籍下葬了。
那日贾珍带人去贾代儒处吊问,尤氏在家看着丫环规整衣物。
有一个丫环在贾珍的一件旧衣服里摸出一根簪子,当时众人没有在意,仍把簪子掖回了衣服里。
到了这年冬底,秦可卿身体似渐好转。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凌晨的丧音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秦可卿没了。
与秦可卿最要好的凤姐,吓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凤姐曾去探望秦可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没说几句话,旺儿媳妇就找了过来。
“二奶奶,昭儿回来了!说林姑老爷九月初三殁的,二爷带着林姑娘送灵柩回苏州去了,大约年底年后回来。请奶奶赶紧回去给二爷打点大毛衣服,明儿一早就走。”
秦可卿好像还有话要对凤姐说,但凤姐急着要回去。
“我明儿早上就来看你。”
凤姐没有多想,忙忙回家,和平儿连夜打点好贾琏的衣物,至睡下时犹自细细追思有无遗漏。
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凤姐睡眼微朦,恍惚见秦可卿从外面走了进来。
“婶子,我今日要回去了,咱们相好一场,故来相别。另外,我还有一件心愿未了,想告诉婶子,别人恐不中用。”
“你有什么心愿,托我就是了。”
“婶子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怎不晓得两句俗语?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咱们家赫赫扬扬已近百载,一旦乐极悲生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枉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
凤姐听闻十分敬畏,因问:“但有何法永保无虞?”
“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非人力能可常保。但如今若能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可保日后无患。”
“是何世业?”
“依我想来,趁今日富贵,在祖茔附近多置庄园地亩,再将家塾迁设于此。日后倘若获罪,子孙回家读书务农,方有退步。若以目下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秦可卿临别这番忠心肺腑之言,令凤姐悲切感服,点头叹道:“你虑的极是。”
“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繁华、一时欢乐,万不可忘了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不为后虑,临期后悔无益。”
“是何喜事?”
“天机不可泄露。因与你相好,临别送你两句话须记着: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欲再问,便听见二门上传事云牌连叩四下,正是秦可卿的丧音。
此时合家皆知,无不感叹,都有些疑心,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去了?
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暖,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仆从老小想她怜贫恤贱、慈老爱幼,一听闻没了,莫不悲号痛哭。
秦可卿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有人说起过。
直到贾母去世,鸳鸯灵前殉主时,看到秦可卿在那个孤凄阴冷的夜里,拖着单薄孱弱的身子,一步步走上天香楼,在一根画梁上自尽了。
贾宝玉昨夜听闻林姑父去世,蹙眉长叹一番,熄灯索然睡去,今晨梦中惊闻秦可卿死了,心中如豁了一刀,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顾不得夜黑风高,匆忙穿了衣服赶到宁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哭声摇山震岳。
贾宝玉一眼看到大哥哥贾珍,哭得泪人一般,这还是他头一次见。
棺木是贾珍亲自选下的,帮底皆厚八寸,纹如槟榔,味若檀麝,以手叩之,玎珰如金玉。据说这原是为义忠王老千岁打造的,土掩水浸万年不坏。
“此物非常人可享,捡一等杉木也就是了。”众人皆劝。
贾珍不予理会,一意孤行。
这场葬礼极尽风光,贾珍特为贾蓉捐了个五品官位,会芳园门外两面朱红销金大牌上书:御前侍卫龙禁尉。灵前供用执事都按五品职例,摆着各路侯爵王爷献的祭礼。
停灵的四十九日里,请了一百零八位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九十九位全真道士在天香楼上打解冤洗业醮,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在灵前对坛按七作好事。
会芳园临街大门洞开,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得刀斩斧齐。亲朋你来我去,不能胜数,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即便如此,贾宝玉看贾珍心中仍有不足。
“诸事皆妥,大哥哥还有何忧愁?”
“你嫂子犯了旧疾,外头虽体面了,里面诰命往来,倘亏了礼数岂不叫人笑话。”
贾珍近来消瘦了许多,年纪轻轻竟有些体力不支。
“大哥哥别急,我推荐一个人帮你料理这一个月事,包管妥当。”
贾宝玉见坐间有许多亲友,便扶着贾珍往一旁耳语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