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极聪明,本要为秦钟抱不平,又思及金荣贾瑞都是薛蟠相知,而薛蟠又与自己相好,倘今日出头,他们日后告诉老薛,岂不伤了和气?
于是也假装小恭,走至外面与茗烟调拨了几句,然后自己先撤了。
这茗烟是贾宝玉第一得用的,一听说有人欺负秦钟,一头就扎进了学堂,上前一把揪住金荣衣襟,一边拉扯一边骂道:“我们肏不肏屁股,管你几巴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就罢了!”
金荣气黄了脸:“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只跟你主子说!”说着抄起一根毛竹大板,向着宝玉、秦钟挥舞过来。
“小妇儿养的,敢动兵器!”茗烟忙向外喊:“你们还不动手!”
只见锄药、扫红、墨雨三个小厮拿着门闩马鞭,齐闯进来,朝着金荣蜂拥而上。
学堂子弟见了,便有上去帮金荣打茗烟的,也有帮着打金荣的,两边把砚台、书匣都掷了起来,还有胆大的站在桌上喝声喊打,也有混在其中打太平拳助乐的,学堂登时鼎沸起来。
贾瑞急了,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那些人谁听他的话,只管肆行大闹。
贾宝玉早拉着秦钟出了人群,往无人的角落坐下来。这才发现秦钟的额头上已挨了金荣的板子,抽去了一层油皮。
“疼吗?”贾宝玉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拿褂襟子给他揉着。
“有金荣在,我以后不来这里读书了……”秦钟窃嚅着,眼泪汪汪掉了下来。
贾宝玉一见他落泪,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因站起身向那边喊道:“茗烟儿,茗烟儿!别闹了,去拉马来!”
几个小厮听闻召唤,忙退了下来。
这时跟随宝玉的李贵等壮汉也赶了进来,众子弟见状皆噤了声。
“收拾书匣拉马来,我回太爷去!”贾宝玉命道,“我们被人欺负了,循规蹈矩告诉瑞大爷评理,瑞大爷反编派我们的不是,由着人家骂我们,连秦相公的头都打破了,还在这里念什么书!”
贾瑞着了慌,忙赔笑道:“宝兄弟别急啊,这原是我的错,哪里的事哪里结,我给你们赔不是,何必去惊动我爷爷。”
贾宝玉道:“你老人家早要是公正些,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这金荣是哪一房的?”无广告网am~w~w.
贾瑞含笑道:“就别问了吧,免得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茗烟一旁道:“东府璜大奶奶是他姑妈,跪着给我们琏二奶奶借当头,我就看不惯她那主子奶奶!”
贾宝玉道:“我当是谁的亲戚,我现在就去问她!”
茗烟一边包书一边道:“二爷不用去,一会儿我去,就说老太太问她话呢!二爷当着老太太的面问她,岂不省事!”
贾瑞听闻越发慌了,此事万不能惊动贾母,须快做主意撕掳了事。于是忙先劝住茗烟:“好茗烟儿,你带人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反往大里奋,你想想到时你就能脱得了干系?”
茗烟不做声,贾瑞忙又低声下气哄劝秦钟。 m..coma
贾宝玉退一步道:“让金荣赔个不是便罢了吧!”
贾瑞忙推金荣上来,金荣不肯,贾瑞悄悄劝道:“你起的祸端,你不这样怎么了局?”
金荣强不过,只得给秦钟作了个揖。
贾宝玉要他磕头方罢。
贾瑞只求快快了结此事,连逼带劝地与金荣道:“在人门下过,怎能不低头?忍得一时忿,终身无烦闷!”
金荣见人多势众,又兼贾瑞勒令,只得忍气吞声给秦钟磕了头。
大家这方散了学,各自回家。
唯有金荣留在最后,一个人哭了:“秦钟奴才,不过是贾蓉的小舅子,仗着宝玉和你好,就目中无人!既这样就该做些正经事,整天和宝玉鬼鬼祟祟,全当别人是瞎子!今天明明是你勾搭人撞在我眼里,就算闹出事来,我还怕你不成?做的也不是什么有脸的事,就是宝玉也犯不着向你到这个地步!”
金荣骂完,擦干眼泪便回家了,次日仍旧去上学,不在话下。
不过秦钟这日没去学堂,他一大早就来找姐姐秦可卿,把昨日的委屈一五一十跟姐姐说了。
秦可卿躺在床上,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
秦钟这才发觉,姐姐病了。
很快,秦可卿的病便惊动了贾府上下。
“你看蓉儿媳妇怎么样?”
凤姐眼睛一红,低头半日方道:“实在没法了,你也该准备下她的后事了,冲冲也好。”
“我也暗暗叫人准备了,只是那件东西,还没找到好木头。”话说到此,尤氏不觉叹了口气,“倘真去了,再想找像她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情的,打着灯笼也没处寻了。”
“小小年纪要是去了,人生在世还有什么趣儿!”凤姐不由落下泪来,然后起身道:“我去回老太太话了。”
“慢慢儿说,别吓着老人家。”
“我知道。”
贾宝玉正在贾母房中立等凤姐消息,忽听外头传:“冯大爷家请。”
贾宝玉知是为前日的话,连忙换衣备马。
刚出府门,便遇贾珍从外面回来。
“珍大哥,”贾宝玉忙下马迎过来,焦急问道:“可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