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难怪小宝这货大惊小怪,放眼望去,海面上真的是数不清的船,帆影成了一大片,浩浩荡荡至少绵延几里,站在热兰遮城西南的山上用特制的望远镜甚至都一眼望不到边。
如果这要是东印度公司来报复的荷兰战舰,倒也不稀奇,问题是这些船几乎都是直挺挺的硬帆,小船,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多米,这个时代,只有东方的舰船才是这个形制,被西方人称作戎克船。
南海上,最大的海盗头子就是郑芝龙,也就他手里这样的船多,问题是郑氏集团如今是盟友,应天的商号生产基地给他提供了大量,廉价的货源,最近郑芝龙都考虑入股商号,也成为股东之一了,而且郑芝龙长子郑森还在这儿,经过他辨认,这旗号也不是郑家的。
庞大的神秘舰队似乎也挺忌惮的,看到巡视在外海的乞活军战舰,就抛锚停了下来,与外包围圈的鲲鹏,苍海两支分舰队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今天是铸造的本土第一门炮,要是这帮家伙进攻,宋青书还真有点措手不及,迷糊的眺望了一会,他也不得不做了两手准备,这头传令速调驻扎在本地的乞活一师过来支援,那头明人去找何斌过来,去对面谈判下,探探底儿。
这功夫,一个现成的谈判专家却是过了来。
“大明将军阁下,我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向你抗议!罗伯特爵士,邓肯先生还有约翰特派专员等都是我国的绅士,贵族,上流人士,您逼迫他们苦役的行为是违反人道的!”
“哼,在东印度公司征服殖民地多少当地土人王公有身份之人,你们不也说杀就杀?轮到自己了就叫不人道了?热兰遮城一天不投降,他们一天就得给本帅干下去!”
整一肚子烦躁,宋青书想都没想就把原赤嵌城头目葵一甩到一边去了,恼火的回了一句,又是端起了望远镜,不过葵一倒是没走,这个五十上下满脸大胡子的老少校也是抬眼观望过去,看了两眼后,这个老家伙嘴里嘀咕出了一句不清晰的汉话。
“好像是安南的灌云昭披耶的船队。”
“你认识?”
宋青书立马震惊的扭过身,不过要说不愧是东印度公司出来的,葵一这老家伙立马一晃他那红胡子:“阁下请马上停止奴役我国绅士!否则的话,别想从我嘴里获得任何情报!”
还让这个老家伙拿捏上了,旁边郑森不愧是海盗的大儿子,想都不想就要拔刀子威胁,不过宋青书现在是真正的商人,倒是不动声色的把郑森给按了回去,旋即居然露出了一副笑容。
“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不过如果阁下的情报没有价值的话!呵呵~”
呵呵如何宋青书没说,不过葵一心里也知道。
主场又回到了港口边上,葵一似乎很有底气,大张口又要了条船,看着葵一在两个乞活军将士撑船划出去那荷兰军服的背影,郑森尚且有些不甘心的嘀咕着,不过抱着胳膊看着,宋青书倒是自信的点着头。
“葵一也是荷兰贵族出身,他要敢阴咱们,把那些荷兰贵族一人砍一条胳膊送回去,看他家族在贵族圈还如何混的下去?”
这话听的郑森无语,要说真黑心的还是商人,比他们海盗可真叫狠多了。
葵一去了差不多将近半个小时,别说,那支庞大的舰队还真的跟随着乞活军引航舰绕过了热兰遮城大炮范围,从挖掘出来的鹿耳门航道进入内江中,放下了帆,同时向港口放下登陆梯。
哗啦的脚步声中数以千记的乞活军步兵端着步枪从四面八方的跑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港口,看着那杀气腾腾的模样,一刹那让刚刚登上岸的几个安南人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要开枪!不是海盗!是商人!”
最前面,葵一也是装逼装大了,举着手大声的用他磕磕巴巴的南京官话大叫着。
看那模样,的确不像是来找事的,毕竟谁也不能派手上戴了八个红蓝宝石戒指,身上金银首饰至少好几斤重,体重达到二百多公斤的胖子先上,就算他真是来打的也不叫打仗,而叫送肉。
不过就算这样,宋青书也没放松,歪了歪脑袋,宋勇忠带着选锋军立马是大步流星的飞快跑了上去,沿着几个安南人下船的梯子挨个船上去,又是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宋青书,郑森等的都快不耐烦时候,宋勇忠这才亲自的推搡着一大群船长,大副从登陆梯子又下了来。
“回大帅,一共八十六条船,水手一千五左右,火炮五十门,船上装的,全是粮食!”
刚开始听着,宋青书还是面无表情,可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他豁然变色,不可思议的叫嚷道。
“什么?全是粮食?”
…………
安南就是越南,后世老打中国南海主意的猴子们,不过这巴掌大点的地方,却是个产粮地,炎热的气候可以三轮耕,后世中国的大米产量为一亿三千万多吨,这儿就有四千五百多万吨,一个省大小的地方产米比华夏三分之一还要多出不少来。
如今宋青书是直面感觉到了这种旺盛的产量,一条船最多能装五十吨,最少二十吨,八十六条船,一共是三千吨左右的粮食,六万多担大米直接被搬运下来,白花花的堆满了仓库,这还仅仅是一个头人家农田一小半的产量。
这就够一百万人吃两个月了。
更令宋青书激动的是,这几年,一直是他的舰队千里迢迢去安南,去暹罗,找当地华人零敲碎打划拉的,这次却是头一次有人送货上门,虽然这些米不是卖给自己的,而是原本与东印度公司签订的贸易协议,经过台湾转递巴达维亚总部的,可到了宋青书手,还能让它流出去。
经历了一场虚惊,这位灌云昭披耶在乞活军可是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就在原赤嵌城荷兰人总督府,如今的新城府府衙大厅内,宋青书亲自给他举办了酒会,为了怕这货太寂寞,还把葵一说的几个荷兰人贵族都给放了,也放过来陪同,不过宴会形式倒是典型的中国宴会,一人一大桌子。
估计今个也是灌云昭披耶这位南海国际友人过得最刺激一天了,虽然不是没有见过海盗,可一下船就被上千杆火铳指着脑袋,也的确让他心有余悸,这会儿宋青书又表现得那么热情,反倒让这个南海猴子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酒喝到一半,这货倒是率先心虚的抱拳向宋青书祝贺道:“化外小民不知天朝将军收复此被红毛藩强占之地,深感愧疚,如今,这些稻米就当做贺礼,送与将军吧!以表小民心向天朝之意!”
大明的招牌还真好使,不过话说回来,安南人对大明的确是感觉低了一头,永乐年间,明成祖曾经派军趁着安南内乱将其占领了,统治这儿多达八十多年,可惜,因为明朝官员的腐败,并没占住脚,可就算如此,明军撤退之后,安南名义上还是大明属地,国主不得称王,领安南督统使官职。
不过灌云昭披耶也不是诚心的,而是实在被吓着了,粮食都搬运到明军仓库中了,一千多杆步枪指着,他还敢要吗?
看这货脸上那股子悲催样,宋青书跟着都觉得腮帮子疼,况且他也不想做一锤子买卖,故而伸手把张煌言的顺水推舟给挡下了,笑着说道:“昭披耶客气了,我军的确需要粮食,但天朝上国岂能白拿人东西,这样,荷兰人出多少钱买,本帅就出多少钱买,昭披耶出个价吧!”
还有这好事?这浑身是金银财宝的大胖子还真是愣了下,旋即小心翼翼的搓了搓手指。
“一担粮食荷兰人给一枚银币,八十六船六万担粮食,一共六万荷兰银币!就是这个!”
一个印着个红毛藩头像,看成色不咋地的小银币被他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张煌言不可置信的叫嚷道。
“你说,一共多少?”
还以为要多了,慌得那安南土财主赶紧又是摆了摆他满手大金戒指,肥嘟嘟的脸上都流出了肥油。
“天朝将军,您说多少,就多少好了!”
看着那银币,宋青书眼睛也是直了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一枚荷兰盾不过两三钱左右的重量,刨除了里面杂七杂八的其他金属,估计总价不过一钱半到两钱,相当于二百文铜钱,可一担大米在江南市面上已经涨到了三两,甚至有的地方涨到了四两,四十倍的差价!就算是施琅通过沿海采买,转运,成本也在五六百文一担,数量与质量还不可靠。
而且如今是什么时代?明末啊!小冰川期啊!******啊!什么是人心,粮食就是人心,它的价值已经不止用钱来衡量那么简单了。
“不,就这个价!不过本帅不止要这点粮食!”
“哦?天朝将军还需要稻米?要多少?”
这次荷兰人玩完了,好以为这条财路要没了,听宋青书一说,这个灌云昭披耶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又放出了光来,却见宋青书一拍桌子。
“有多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