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盯着一圈黑眼圈,宋青书就督促着舰队急急匆匆出海了,好不容易适应下的陆军又一股脑全都塞进了船上,号角连天,旌旗招展,反正已经暴露了,乞活军舰队大张旗鼓的像一条海龙那般冲向了宝岛台湾。
“大家加把劲,破贼既在今日,明晚本帅要带你们在台湾城过中秋,给你们发月饼!”
一条条战舰装满,送入大海,码头边上,宋青书亲自鼓舞着没一批将士,听着他的呐喊,由老军作为骨干,成军到如今还没败过的乞活军将士亦是各个士气高昂,呐喊着登上了船。
不过将士们有信心,主帅却是没多大信心,一面陪在宋青书身旁,一面张煌言还急躁的劝说道:“大帅,这样太冒险了!再说,郑家援军还没有到,怎么也要等汇合了郑芝龙舰队,再做攻击吧?单凭我们一家,冒着炮火攻坚,伤亡太大了!”
“时不我待!过了今天,再等就得半个月了,再说,谁知道荷兰毛会不会有防备?”
好不容易抽出个功夫回过头,宋青书却是满面焦急,一句话就把张煌言噎回去了,这功夫差不多也有三分之二的军队登船了,军令如山,最忌讳朝令夕改,张煌言也不得不把话憋了回去。
荷兰人果然有了防备,出海三十里,就遇到了荷兰人的巡逻舰,不过没有炮舰,仅仅是一些硬帆东方戎克船,离着老远看到征讨的帆影,立马就是缩了回去,中午时分,舰队抵达大员外海,郑舵形容过得台湾城算是正式映入眼帘。
端着望远镜,宋青书眉头还真是很恨的跳了跳,不愧是东印度公司,这地点挑的绝了!那个挡住港湾的七个连岛比想象中还要陡峭些,正迎面,还能看到岛屿峭壁上,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露出一个石头磊砌的荷兰人城堡,正靠着北面入口鹿耳门航线上,当即看的宋青书出了一身冷汗,端着望远镜端详了许久,他方才松了一口气,那堡垒已经塌了,估计是被台风吹的,荷兰人在那儿没有驻扎兵马。
不过似乎也没有驻扎的必要,虽然鹿耳门还算是挺宽,可水道却是窄的很,两边露出大片的浅滩,这儿稍大点的船只都进不去,更别说可以与荷兰人盖伦船相媲美的至少两千料大舰了。
相比于北面的狭窄,南面内江口水道可是足够宽敞,可如今也被堵的严严实实,荷兰人也真够狠,明显能看出内江口中部黑了一块,两支桅杆裸露了出来,他们这是沉船来堵塞入口,同时在沉船后面,右翼是密密麻麻的荷兰舰队,大约有两条五十米左右盖伦帆船主力战列舰,三十多条三十多米的武装卡拉维尔式商船,黑森森的炮舱与乞活军的一摸一样,不下一百门炮瞄着入口。
前面,正面对着赤嵌堡城头黑森森的炮口。
赤嵌堡还仅仅是个军事要塞,最令人头疼的是左面的台湾城,又叫热兰遮城,这玩意完全是棱堡规格了,仿佛两个方块套在一起那样,上面的方块城区还有着城堡守护,连续几层城墙层层叠叠呈立体式防御,这种规模堡垒,就算火炮在其面前估计作用都不大,这儿是荷兰人的主要居住地与据点,前靠海后靠山,易守难攻,偏偏拿不下这里,就拿不下这台南,看着城头的高度,不说张煌言,施琅都是头皮发麻。
这头乞活军在向内观察,那头,荷兰人却是派了个小船打着白旗出了来。
上船的是典型的那种欧洲绅士模样三个家伙,都穿着燕尾服,吊带裤,为首那个估计在学法国国王的时尚,一个大男人居然穿着高跟鞋,驻着手杖舔着肚子企鹅一样上了海权号,先是惊愕的左右环顾了下这居然比西方战列舰还要雄伟壮观的巨大战舰,旋即高跟鞋胖子方才傲慢的推了推蒜鼻头上面一副金丝望远镜,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荷兰语。
从荷兰使者过来,原本爱炫的小杂毛小威廉就不知道躲在哪个窟窿眼了,不过如今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还放在印度,宋青书还指望往印度倾销商品,倒也没想办法把他露出来。
早年何斌这厮当过荷兰买办,这会儿他倒是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倾听了一会,旋即对顶盔掼甲的宋青书一鞠躬。
“大帅,他说他是东印度公司商务专员约翰贝斯弗雷尔卓德,他代表荷兰总督贝德尔前来质问大帅,为何破坏了与东印度公司的合约,悍然来攻?”
一听这话,宋青书禁不住嘿嘿冷笑起来,一伸手,把施琅拉了过来,指着他说道:“告诉红毛藩,一年前,他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先破坏盟约,攻击我去往马尼拉的商队,围攻我施琅将军,是他们先拉开的战火,如今,我军是前来报仇雪恨的!”
这话听的何斌也是嘿嘿一笑,那一次正好让他给撞上了,几条荷兰战舰在南沙附近浅海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用火船烧了两条,被乞活军应天战舰击沉了两条,剩下的夹着尾巴逃了回去,那一战也是何斌的辉煌历史,满带得意,他把话翻译成了荷兰语递了回去。
这话还真听的什么约翰贝斯红嘟嘟涨得更个西红柿一般脸庞浮起了一层皱纹,扭头和旁边两个荷兰商务通事商议了两句,这次这货态度放恭敬了许多,又是呱啦呱啦一阵荷兰语讲过去,何斌再一次翻译了过来。
“大帅,他说,这是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部的事,他们并不知情,这个什么贝斯建议大帅您先退兵,他打报告给总部,总部会给予大帅您赔偿的!”
这话听的宋青书立马乐了,不管他,十几个水路将领一起冷笑了起来,夜枭般的笑声听的三个荷兰人后背上寒毛都树了起来,好一会,宋青书才阴冷的回问道。
“整整一年时间,你们东印度公司连个屁的回答都没有,还想让本帅等?本帅也给你们两个建议,要么退出台湾城,回到巴达维亚问明白了再回来见本帅,要么本帅用把你们轰出台湾去!”
这是谈崩了,台湾在荷兰东印度公司中,盈利可是仅次于日本的,而且这里直接与两广福建贸易,失去这儿,多个殖民地的汉货,日货等同于全部告罄,面色难堪,那个高跟鞋胖子回了宋青书一句你会后悔的!旋即就下了船。
倒是符合东方上国的利益,一直等小船行驶回内江,宋青书方才冷笑着下令舰队开始进攻!
五条红夷大炮重炮舰排了头,一字排开后一百多门重炮被先后退出炮舱,随着炮长的嘶吼声,从北向南依次开火,大炮喷涂炮弹的情景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壮观的事儿,沉重的铅球炮弹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轰鸣声,最后狠狠砸在了内江荷兰舰队身上。
英西大海战之后,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海战思想的转变,可绝大部分西方殖民者舰船,还是装备着五百到一千斤左右的弗朗机炮,毕竟如红夷大炮这种重型加农炮对甲板要求极大,而且装载了重炮,舰船的载重量就下降了一大截。
真没想到这东方居然还有西班牙皇家海军或者英国皇家海军才具有的重炮战列舰,这一轮炮击还真是打的内江内荷兰舰队灰头土脸,最前面的两条主力舰顷刻多了十来个透明窟窿,这还算好的,旁边的武装商船有好几条被直接打的东倒西歪,甚至有条老旧的卡拉维尔上船直接头向前倾斜了起来,居然是开始下沉。
一直到十八世纪,西方舰队才学会了中国的水密舱技术,抗沉性实际上荷兰舰队还不如郑芝龙舰队,这一下就被打蒙了,那怪异的荷兰语大吼中,原本同仇敌忾的荷兰船大难临头各自飞,一股脑的缩回了内江深处。
可没等宋青书笑完,台湾城以及赤嵌城的岸防重炮就轰了过来,荷兰人的岸防炮口径整整是乞活军红夷大炮的一倍,打的比舰队大炮居然还要远一些,沉重的石弹呼啸着狠狠砸向了位于下方的宋青书舰队,那东西一个至少就有二十多斤,海权号比较倒霉,正中央一颗正好砸在了甲板上,只听咔嚓一声,厚重的主甲板愣是被轰穿了两层,底下炮手舱中,惨叫声凌乱的传了上来。
另一条海啸号更倒霉,十炮只中了两炮,偏偏那一炮打到了船头上,装饰性撞角带着航海仪以及几个领航员被打成了肉泥,好端端的船打的向豁鼻子一样,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就距离自己不远的窟窿,宋青书恼火的吼叫道:“调整位置,瞄着那些岸防炮,给老子打!”
原本贴合在一起的五条重炮舰开始疏散开,盘亘在了海上,一阵弹药瞄着高耸的台湾城狠狠就还击了回去,实心弹打的礁石,城墙噼啪作响,大块大块的落石从上面掉了下去。
然而,也仅仅如此,十多分钟后,沉重的岸防炮再一次狠狠落了下来,砸的下方乞活军舰队战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