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火药轰到现在就剩下个零头了,炮弹更是所剩无几,还有个十几分钟,就算威廉不来,施琅也得下令撤了,正好这个英国佬给出头,算是正好来了个台阶。
施琅下令停火,放这厮过来,不过威廉似乎胆子是足够小,炮声停了半天,这厮才敢小心翼翼的拉帆过来,虽然应天舰为了抱持重心修的够低了,不过英国人的盖伦船似乎更矮一截,还要搭着梯子才能攀登上,一共两个英国佬攀登了上来,一个四十多,满脸是皱纹,看上去绝对奸商的老黄毛,还有一个脸上线条明显硬朗了许多,面部光滑笔挺,要放在后世是外国男模的小黄毛。
一见面,老黄毛威廉上去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过去,嘴里还啧啧有声的感慨着:“哎呀呀,我说今个早晨怎么有喜鹊在枝头叫唤,原来是施老板啊!”
要说这年头才是华夏最辉煌的时刻,GDP全世界百分之五十,为了和中国人做生意,传教,老外都把舌头用熨斗缕直了,这话,绝对是三年以上应天的老掌柜才能打出的招呼,那南京官话口音,愣是被他用了个活灵活现,还无比热情的回头介绍着那个小黄毛。
“这位是在下侄子,也叫威廉,威廉,这位是施掌柜,就是这两年给咱们带来大笔生意的施琅施掌柜的!”
可惜,这货满腹热情,却贴了施琅一个冷屁股,脸冷的跟铁锅底子似得,施琅硬邦邦的冷哼着:“威廉先生,本将没有兴趣认识你侄子,也暂时不想追究你怎么和郑芝龙搞上关系的,现在在战争!郑芝龙派你来,要谈什么?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本将,那么就请回吧!”
什么叫嘴边没毛办事不牢,施琅这话说的不客气,听的那颇为英俊的英国小黄毛立马是怒气上头,上去就要和施琅争吵几句,可旋即就被老黄毛给拽了住,又是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满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老威廉还真叫长话短说。
“郑芝龙大老板,愿意投降!”
这还真把施琅听的傻了住,宋青书派他来,是痛打落水狗,趁着郑芝龙军心动荡时候能多狠揍他就多狠揍他,但估计宋青书都没想到郑芝龙能这么干脆利落的投降,他可是南海龙头,不知道干掉了多少海盗冒出头的狠人啊!
迟疑了足足几分钟,施琅方才疑虑的问道。
“老子如何相信你?”
…………
历经了两个多月的海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虽然名义上双方都打着备倭的旗号,可是真正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是自己南直隶这位大佬和南海龙头扛上了,应天指望宋青书倒霉的可不少,眼看着大队的舰队封住了长江入海口,不少人都是暗地下偷着乐,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拖欠加多宝商号的货款了。
可这一次,如果要是有眼镜的话,估计南直隶世家那些老古董老学究们该眼镜掉地下碎一地了,虽然伤痕累累,虽然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可是四十多条应天舰依旧仿佛战胜的巨人那般,一路欢呼着行驶回了龙江船厂,尤其是船后面还拖着几条倒霉的日本关船,一个个哭丧着脸的倭人坐在上面,胆怯的左右张望着。
郑芝龙用什么手段获得这些关船以及上面的平民,宋青书是管不着,不过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吗!
“该死!这以贼击贼的计划也失败了吗?”
虽然宋青书舰队停泊的宝船厂是不对外开放的,可进入长江口却是遮掩不住的,尤其是最近松江上海县的外滩十里洋场已经被修缮的差不多了,这儿也成了个万国商品聚集地,那些从事南洋海贸的海盗商人在这里出售着各种各样的异国玩意,装饰品,首饰。
不过簇拥在外滩那混凝土大道上,却有个愤恨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眼镜通红,侯方域原本那张颇为俊朗的面孔都狰狞的纠结在了一起,狠狠一拳头砸在了具有俄罗斯特色的烟草香肠等专卖大楼墙上。
“朝宗不必介怀,恶人自有天收,这次算他宋贼运气好!下次他就没那么走运了!”
目光阴沉的看着一条条穿江而过雄伟的应天大舰,张溥语气中亦是露出了无比的愤愤然,阴冷的哼道。
不过此时,宋青书是没有心情和这些东林复社的酸腐儒生计较了,这一战不仅仅是打败了郑芝龙那么简单,去了他一块心病,更重要的是原本由郑芝龙保管,中国南大门的钥匙,如今掌握在了他手里。
而且他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郑芝龙军师,也是福建有名的才子陈鼎,另一个身着岛国青年男子装束,梳着个长辫子头,有点像日本浪人的十四五岁青年则更加重要,他可是郑芝龙长子郑森,后世赫赫有名的国姓爷,民族英雄郑成功!
炮轰长崎那一战,郑家舰队至少又损失了上百条主力战舰,为了取信乞活军,让施琅退兵,郑芝龙不得不以长子以及军师作为人质,双方还约定,六月中,郑芝龙从日本返回福建之后,登门亲自来谢罪。
不过这郑森也真和历史上一样,不屈且叛逆,就算是以质子身份跟在宋青书旁边,尚且把那张算的上秀气的小脸崩的紧紧的,只不过当经过十里洋场时候,这个年轻少年依旧好奇的瞪圆了眼睛。
“糕饼好了,尊父,郑小弟,快来尝一尝吧!”
一股子诱人的香甜忽然从后面传来,端着个大盘子,玉儿笑盈盈的款步走了过来,这些天在海上吃鱼吃的嘴里都快蹦出鱼了,烤制糕点这些面粉还有奶粉还是路过大角岛时候,大角岛守护百队长贡献的,闻着这香味,就算宋青书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笑着先捧过一块,咬了一口,方才恍然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家玉儿的手艺可是非同寻常,此糕虽不稀罕,可是天下也只此一处能尝到,陈先生请,还有郑小友请!”
“多谢大帅款待!”
陈鼎那张老书生脸也立马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赶紧双手从盘子里接过来,还像玉儿一答礼道:“多谢大小姐。”
这一路,宋青书对两人倒是以礼相待,而且颇为热情,让陈鼎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毕竟如今是宋胜郑败,将来这大明海面上的势力讲面临新的洗牌,如今宋青书的态度越热情,越说明郑家的重要性,将来在谈判中也愈加的有利。
“陈老先生不必客气!郑小弟,你也尝尝!”喜滋滋的脸蛋上翻起了两朵酡红,玉儿又是热情的把糕点盘子往郑森面前一递。
日本的饮食这年代其实也相当贫乏,能吃上白米饭就已经是大户人家了,而且日本人又一条肉食禁令,不许食用牛羊狗马猴肉,鸡肉也不许吃,少数猪肉还是穷人可以吃,富人嫌弃,郑森这么多年都是住在日本,由其母田川氏抚养,如此香喷喷的糕点他还真没吃过,闻着味道一个劲的咽口水。
“志者不是嗟来之食!”
谁知道糕点推到面前,郑森却是狠狠往边上一推,满是仇恨的瞪了宋青书一眼,叫嚷着居然是一溜烟抛下了舰楼,一晃荡差不点没把玉儿推倒,倒是旁边还挂着彩的宋勇忠搀扶了一下,这才站稳。
这下子倒是慌得陈鼎脸色一变,赶忙抱拳道歉道:“大帅恕罪,大公子长在撮尔小国,我家龙头公务缠身,极少教诲,失礼之处,还望大帅多多海涵!”
要是别人敢这么吼玉儿,估计宋青书早把他挂船后头喂鲨鱼了,可这小子是谁?郑成功啊!独立抗清十几年的汉子!宋青书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笑着点了点头:“郑龙头此子,有性格,有魄力,将来郑家门楣当兴啊!玉儿,去看看,别让这小子乱跑有个什么差错。”
看着玉儿拿着糕点追了上去,陈鼎又感觉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几下,虽然是宋青书的无心之言,不过这态度,依旧透露出对郑家还是很友好的,尤其是格外看中郑森这个其实在郑家不太受重视的孩子,那么这次,郑家估计不会受到太大的削弱。
差不多一个时辰,庞大的舰队从松江口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龙江船厂,那儿,亦是早早等候了许多人,和乞活军有商业往来的掌柜的店主们,自发前来迎接大帅的工人们,还有不少水手家属。
虽然松江水师成员大部分来自五湖四海,可是随军还有五六千操纵船只的水手绝大部分是本地招募的,一曲悲欢离合真是在港口上演的淋漓尽致,有的迎接到亲人回来大笑着拥抱着,有的苦等半天,等到的却是个阵亡名册,大海上波涛汹涌,掉落大海找不回来的就有两千至多,悲痛的啼哭,简直撕心裂肺。
即将临盆的采薇还有小辣椒等几个妞亦是不顾阻拦全都迎了过来,此次真是生死走一遭,宋青书一下船,这些女人也顾不得场合了,采薇直接扑过来抱着宋青书失声痛哭,而其他几个妞亦是哭的跟个泪人一般,弄的宋青书顿时头大三分。
这一次几乎完全击溃了郑芝龙,击灭了他差不多一多半的实力,而且在名望上给以他沉重的打击,郑芝龙以江湖名号聚拢起来的舰队讲再不是乞活军以企业雇佣军形式的松江水师对手,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下了船,就把张煌言拟定好的军饷,赏银与抚恤金当场发下去,在军士们千恩万谢中,宋青书又宣布了轮休,倒是让水师士气大涨,看着真金白银的赏格,不少过来迎接的工人亦是怦然心动。
至于后续的,什么修船,招募人手,补充给养的烂摊子,宋青书就丢给了施琅,张煌言两人去头疼,指挥了如此大一场战斗,他也累了,是时候回去陪陪老婆孩子休息两天了。
拥着采薇她们登上自己专用的四轮马车,这头宋青书干脆还招呼玉儿一起同车回去,在一帮子姐妹羡慕中,玉儿只好从秦淮乐团的马车上下来,不过没等她走过去,人群中忽然挤出个倭国异域风情浓郁的少年来。
口袋里装着满满好几块点心,如今还是个正太的国姓爷郑森很是郑重的对玉儿一抱拳。
“今日一饭之恩铭记在心,他日我郑森定当报答,我一定娶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不仅仅玉儿傻了,巧研几个也跟着听傻了,不过郑芝龙长得很帅,郑森自然也不赖,看着这么个跟疾风剑豪亚索似得小白脸一本正经的模样,片刻之后,鸾儿忍不住先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白嫩的中指一下子就点在了郑森额头上。
“哪来的小孩牙子,大言不惭还想娶咱们玉儿大小姐!嘻嘻,笑死姐了。”
“小子,玉儿可是我家大帅的掌上明珠,将来非英雄豪杰不嫁的,你够格吗?”巧研也是笑着打趣起来,弄的玉儿倒是更加窘迫,又羞又急和姐妹们打闹了几下,这才羞红了脸的敲了郑森脑袋一下。
“别瞎说,你还小呢!”
“玉儿!”
有听到宋青书的呼喊声,又是窘迫的对自己姐妹晃了晃小拳头,玉儿赶紧提着裙子向前面跑去,可没等跑几步,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呼喊声。
“玉儿姐!你等着吧!我郑森一定会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然后回来娶你的!”
这一嗓子火辣辣的告白,听的玉儿脚一软,差不点没趴地上。
就算在宋青书的主车上,因为这事儿,玉儿还是被心满意足的小辣椒,裹儿她们打趣了一道,回了家,宋青书又是被女人们当太上皇给供了起来,除了采薇被强制下令回房休息外,小辣椒亲自去烧洗澡水,裹儿几个亦是亲自下厨准备吃的,倒是让宋青书感觉有些无所事事了,闲不住之下,他又是干脆去了书房。
不过在那儿,李定国这小子居然早早就等在了那里,一看到宋青书进来,他已经是面色严峻的迎了过去。
“叔父,我义父他,他又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