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还真的出现了,这一天已经是崇祯十一年的大年三十,死伤惨重的建奴大军非但没有退走,反倒是再一次气势汹汹的逼了上来,已经稀缺了不少的女真步兵在军号声中推着沉重的战车踩着尚且没收拾干净,尸体在雪地里冻得邦邦硬的战场,向乞活军城寨,沉重的逼近着。
难得这一次,一向是炮灰的汉军旗没有被推上来打头阵,而是全数被保护在了后头,没办法只有汉军会操炮,而且汉军旗如果死绝了,回去之后,对领地内的汉人也将是造成骚动与不满,如果连个奔头都没了,谁跟你鞑子啊?
这一大早晨,乒乒乓乓吵闹的乞活军也跟着赶紧起来了,后头工兵不断向棱堡上搬运弹药以及修补缺口用的沙袋,扶着墙头向下眺望着,建奴自杀入中原以来穿州破县所缴获的火器似乎全都被搬运来了,大小弗朗机,盏口铳,虎蹲炮,将军炮石炮臼炮应有尽有,简直是个火炮博物馆,看的宋青书都有些头皮发麻,无奈的回身对孙传庭刘宗敏打趣说道。
“今年过年,这鞭炮是不用买了!”
“大帅,这可不好笑,本来咱们已经功成名就了,您偏偏要冒险!”
孙传庭却是一点幽默细菌都没有,阴沉着脸,面前那些炮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反倒是向身后看去,一眼望去,真是叫一马平川,宋青书下令填堵漳河下游,憋出来的河面已经有足足七八十米快百米宽了,岸边浅的地方,冰面上也被堡垒覆盖了上,可是依旧有足足三四百米宽的巨大缺口,大军的后路简直是直接暴露出来。
这要是夏天还行,全是水,就算敌人划船来也不惧他,可如今是严冬,坚实的冰面简直就是一马平川冰层厚的炮都打不动。
“放心好了,我的大军师,本帅有把握的!”
这一战的确有些凶险,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赌了,宋青书自然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另一头刘宗敏更是大大咧咧的一拍胸脯:“军师放心,一会咱老刘去盯着乞六师,保证万无一失,再说,不是还有巴音图的骑兵帮忙吗?”
“哎~但愿一切顺利,大帅,末将请求去督新一师还有乞活二四师,望您批准!”
两个家伙都走了,剩下自己在棱堡上也是怪无聊的然而看着孙传庭那放心不下忧虑的神色,宋青书终究还是无奈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都去吧!”
“谢大帅!”
应了两声之后,两将领先后下了棱堡,整个棱堡上,也就剩下了李铁柱的乞活二师正面布防,这时候,宋青书自己反倒是成了多余人,看他紧锣密鼓的布防,宋青书也没去掺和,干脆自顾自低头打量着快成古炮博物馆的建奴军阵。
各色火器摆放了快小半个时辰,建奴可算做好了攻击阵势,和昨天可截然不同,这次明显偏向个攻击防守阵,随着牛角号悠悠响起,又是上百辆建奴的那种重盾战车被推了出来,轰鸣的向城下推进去,刚刚不打是怕他们跑了,这功夫可就不用客气了,炮兵指挥,第五师师副马如龙一声令下,六十门红夷大炮一起向外喷射出了火舌,最前面的几辆重盾战车直接被炮火喷的向后倒翻过去,铅弹弹跳在冻得梆硬的地面上,连着砸断了不知道几条大腿。
可今天建奴似乎比昨个还要顽强,车翻了,能重新推起的就继续推,不能的就甩到一边,别的车把缝隙靠拢在一起,这功夫,虎蹲炮群又是响了,可杀伤力明显小了不少,呼啸的铁药丸子很少能打到后面去,绝大部分被建奴战车前面的重型橹盾给挡住了。
此时,建奴的炮阵也是开了火,真叫不过日子了,数以百计各式各样的大炮一起向外喷,几十个沉重的铁球子,铅球,甚至大石头霹雳啪啪砸到阵前,只有十多发打到了倾斜的棱堡上,剩下的多般是落在两军之间空地上。
宋青书还真要感谢大明那些将作监的寄生虫们,这些没保养的炮最远历史都可以追溯到英宗土木堡大战时候了,上百年没有开过火,十多门轰隆声中自己炸了膛,还有几个二百五把霰弹填充到了炮口里,一炮轰出去,把前面推车的建奴轰趴下几十号,剩下的也多半不是泄气就是力道不足,根本没有打在棱堡上,倒是真应了宋青书的笑话,比鞭炮响多了。
可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顶着炮火推进到了七十米,这功夫宋青书还端着望远镜看呢,冷不防身后小宝惊叫着抓着他脖领子往后一薅,拽的他一屁股坐地上了,砰的一声,一支利箭正好扎在了他身后的大旗杆子上,看那颤巍巍的箭竿,宋青书是直冒冷汗。
大意了,再晚一点点,自己都得被爆头了!
不过不是每个军士都有亲兵的,隔着盾牌猛地探出头,建奴那飞蝗一般的箭雨铺天盖地德军就抛射了来,十几个乞活军猝不及防被射的惨叫着掉下城头,这箭雨还没完了,后面也不知道聚拢了多少建奴弓箭手,黑压压的箭矢射的人根本抬不起头来,棱堡上层几乎成了刺猬那般。
有了这骚扰,乞活军防御的也不再那么轻松,炮手身前不得不打起了大盾牌,一个个火枪兵只能把脑袋藏在麻袋垛口底下,抽冷子才能抬头放一枪,枪炮箭你来我往,不断在对方阵营中制造着杀戮。
这功夫,建奴的旗号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绝大部分建州女真组成的骁骑营多达五千骑兵,扬鞭跃马的从军阵边沿杀了出来,不过不是扑向正面战场,而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漳水河畔。
多尔衮脑袋不是冬瓜,他不是没看清乞活军身后这个大弱点,可就在几天之前,同样的贾庄大战时候,满清就是用火炮击碎漳河上冰面,让数以千计的明军掉落水中做了冰棍,他自己又怎么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亲自督军到了河边上,多尔衮尚且不放心的喝令几十个壮汉抬着碾子,在冰面上呼喝着狠狠地砸过去,乒乓几十下之后,冰除了砸出密密麻麻的龟裂纹外,居然是丝毫无损,没了耳朵的鲍承先无比兴奋的跑回来叫嚷道。
“贝勒爷,放心吧,这冰至少冻了三尺,就算明狗子大炮打过来,也打不破的!”
终于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旋即多尔衮那张帅脸一瞬间狰狞的宛如恶鬼,猛地向前挥起了大弓:“白山黑水的勇士们,骑上你们的战马,去明狗子背后,收割掉他们的人头!杀!!!”
一声令下,两万个马蹄沉重的践踏在了冰面上,马蹄切铁甚至在冰面上砸起一层冰霜,沿着昨日乞活军出击的道路,建奴骑兵高高举着骑弓,咆哮着兜了个大圈子。
“东虏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掩藏不住,听着那马蹄轰鸣声,留守后路的乞六师亦是大叫着冲上前去,把散兵线都加到了正面,每个营六八排列的组成厚实的刺刀阵,将乞活军后方堵的严严实实,第一排的军士直接蹲坐在地上,刺刀上挑,第二排的平举刺刀,第三排这是装填好了火药瞄着,也是刺刀向前举,三层刺刀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荆棘铁山。
动物心理学中,其实战马是不会向层层叠叠的尖锐物体上撞的,不论多么训练有素,马还是有本能的趋利避害,所以臆想中骑兵正面硬憾枪阵几乎都是找死,哪怕法国重装骑士,多半还是依靠冲锋的威视吓得那些没经过训练的农民兵放弃阵型落荒而逃,再不就是袭击对方的左右翼,侧面打垮敌军。
滑铁卢战役中,骑兵军长内伊元帅就曾率领大量法国骑兵直接突击威灵顿公爵中军正面,却被英军大炮与方阵打的血流成河。
面对堵的严严实实的背后,建奴的骁骑营果然奔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临近刺刀阵八十米,骁骑营的建州兵纷纷下马,将弓箭高高的拉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刘宗敏亦是战意激昂的高声喝令道:“开火!”
一股子白烟在乞活军阵地上冒气,骁骑营前方当即被噼噼啪啪的弹雨打翻了足足一大片,丢下战弓,最前列的建州兵捂着胸口匍匐在地,可同样,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啸着飞了出去,噼噼啪啪的落在了密集阵型的乞六师身上,就算穿着锁子甲,不少军士依旧中箭到底。
箭雨袭击对于乞活军来说倒是不多见,有几个新兵心理崩溃,丢下枪向后逃去,可旋即就被后方督战队给斩首在地,脑袋扔到了前面,刘宗敏阴沉的冷着一张脸,在后头督军咆哮着。
“虎蹲炮,轰他娘的!”
原本预计建奴会直接冲过来,虎蹲炮里装填的都是霰弹,炮手们倒是手忙脚乱的换成了实心弹,一个营就有二十门虎蹲炮,一百二十门虎蹲炮经过三十几秒耽搁之后,随着下一轮枪声,在军阵中又喷射出来一轮更加具有杀伤力的铅弹丸,这一次,足足打穿了建奴骁骑营前面三层,弹丸甚至连战马都洞穿了。
“太慢了!”
眼看着自己身前不远一匹高大的辽马脑袋上爆出一团血腥,哀鸣都来不及,就惨叫着倒在地上,多尔衮焦虑的咆哮出来,旋即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首来,一伸手,居然是揽住了他自己的坐骑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