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李建泰这一清流,国子监司业,相当于国立大学副校长的高文凭,能收宋青书这个白丁,相当于小学没毕业的社会闲散人员当徒弟,看上的,就是宋青书的财了。
或者说,看上他敛财的本事。
跟着热热闹闹一顿践行宴吃完,宋青书又被李建泰叫去了他的书房,老家伙一本正经的摆出了老师架势,浑然不像娶了十九房小妾的老色鬼。
“宋青书!宋青书!青史留书,倒是个好名字,青书,不知道你字什么?”
“那个,小子还没有字,还劳烦老师给取一个吧?”
名字分家,倒是华夏的特色文化,可惜,到了宋青书那个时代,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早就被淡忘了,宋青书哪儿会有字?这么长时间这个字伯雅,那个字宗宪的,起个字对宋青书来说还是件新鲜事,一千多两黄金都送了,就当个起名费吧。
李建泰倒是挺负责,皱着眉头转了两个圈子,最后才凝重的摇摇头。
“汝看这样好不,青书这两字,就作为你的字好了,至于名,就叫宋显,业之蒸蒸日上,倒也挺适合你的。”
这年头名又没多少人叫,以后亲近之人还是叫自己宋青书,这倒也合乎宋青书的心思,于是宋青书笑着又是一拜:“多谢先生赐名!”
显呗了一回自己的文化水平,李建泰倒也是喜滋滋的又绕回书桌去,旋即又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套书来。
“这是老夫亲手注解的《五经正意》,回去你仔细研读,待老夫回京之后,会写信给山西学政刘大人打个招呼,今年秋你先考个举人,明年春在来京师找老夫,头甲二甲老夫不敢把握,三甲给你弄个同进士出身倒是很容易。”
这宋青书可就笑不出来了,反而略带惊愕的开口问道。
“这么急?”
确实够急的,人道十年寒窗苦!有的老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个举人,更别说一年就被内定为三甲同进士了,整个大明朝,一年考生上万,取得也就那么三甲一百多个人,而且进士出身,授官基本上是京官,起点也比举人授官高的许多,今晚他才刚拜李建泰为师,李建泰就给他拍着胸脯打这么大的包票,未免也太不正常了点。
老话说得好,事有反常必为妖!还真得多留个心眼,别让这老家伙给坑了!
“不急了!老夫已经观察了你一个冬天!开屯田,开工坊,光收难民,凭着一己之力不但治了瘟疫,还安了两个县!这一趟皇上派老夫巡查山西陕西道,就是为了选取些经世致用的人才!”
说到这儿,李建泰居然是深深叹了口气:“世道不太平啊!内有闯献曹革等诸派流贼,外有东掳对我大明虎视眈眈,连年用兵,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陛下也是没了办法,这次陛下狠下决心,要治理江南盐道,这才在全国收罗人才。”
“你也有个心理准备,这一次本官回去就会讲你奏鸣皇上,应当会授予你江南某个盐场转运分司,经济之道你比老夫懂,拿出你在代县的本事来,只要有所政绩,将来升任个江南道督盐道或者巡盐御史都不是没有可能!”
看还是脸色发白,李建泰又是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书,你只管去干,你和老夫是同乡,朝里头,自然有人会给你张目开口的!”
这是赤裸裸的党争了,明末士大夫以地缘结成朋党,利用京查的机会,相互争权夺利,如今天下争夺最激烈的莫过于东林党与齐楚浙党,如今京中是浙党的党魁温体仁担任首辅大学士,东林党钱益谦,钱龙锡等都被纷纷排挤出朝廷,可谓只手遮天,不过晋党这等力量相对弱小的中立派倒也是有着一席容身之地,只要不做的太出格,也不会太受打压。
李建泰都说到这份上了,宋青书也只好悲催的抱着拳,一副感激模样道谢道。
“如此,多谢老师栽培,青书永世不忘!”
…………
晚上,这李建泰倒是很负责任的教导了宋青书一些科举知识,还询问了下宋青书家室,听闻宋青书已经娶妻纳妾了,老头子倒是有点遗憾,他十九个小妾,女儿一大堆,如果要是再嫁宋青书个女儿,招呐他为女婿,政治上的联盟就更稳固了。
不过宋青书最相信的,还是利益联盟,争权夺利,女婿杀老丈人的还少吗?李建泰家族在曲沃也是大地主,他家还有好几个兄弟子侄辈在北直隶,京师做生意,昨天来送行的泰盛号东家李国泰就是李建泰的二哥,回去后宋青书又派施天福连夜过来,和李国泰签了个商业同盟,加多宝的货不再东行,北直隶还有京师一代的销售权全都包给泰盛号,第二天一大早,送李建泰上路时候,老家伙倒是满面喜色,又是给了宋青书几个自己的拜帖,嘱咐他科举时候该找什么人。
…………
砰地一声,厚厚一摞子《五经正义》被扔到桌子上,宋青书满是苦恼的大大抻了个懒腰,无语的脑袋朝天哼哼着:“贼考科举,还让老子去担当巡盐御史,又有比这还扯的嘛?”
“大帅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如下官,十六岁开考乡试,一直考了七年才靠近三甲同进士出身,在京师授庶吉士,又干了三年文末小吏,才外放个县令,这李大人开口就许您个分巡盐司,还是盐道的肥缺,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倒是把那部国家大学副校长亲手注解的科举标准教程捡了起来,一面摩挲这,孙传庭这扑克脸一面难得的打趣着,听的宋青书又是脸色一苦,摊着手说道。
“伯雅先生,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咱们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要真闹真格得了,不全露陷了?”
“呵呵,大帅也不必太过忧虑,就算李大人把大帅的名字报给皇上,天子日理万姬,估计大帅的名字也是一会就忘,况且……”
说到这儿,孙传庭的脸上居然再一次带了冷笑。
“今上反复无常,朝令夕改,这一次或许真下了很大决心去整顿两淮盐业,不过真要到明年,想动手时候,陛下又未必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了,毕竟两淮盐业的利润联系着千丝万缕,不知道牵扯多少朝中百官,地方豪族的利益,恐怕到了明年春,连这个三甲同进士也未必做得到,再说,就算真做到了,大帅大不了卖个破绽,恐怕反弹的东林诸公要不要一两个月也得让大帅回家!”
“但愿如此吧!”听孙传庭这么一分析,宋青书心头终于放松了不少,又是抻了个懒腰,不过这时候,孙传庭忽然一脸正色又是把那部《五经正义》端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大帅得抓紧时间办了,有了这部书,大帅也应当赶紧办一个书院,收些弟子门生,咱们乞活军,文士书生太缺了!”
“我,收门生?”指着自己鼻子,宋青书是惊愕的叫嚷了出来,要说现代知识,他说第二大明还没有敢说第一的,可是国学这些玩意,宋青书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恐怕随便来个秀才,都能给他打趴下,让他开门收徒,那也太扯了。
“不然!”孙传庭依旧一本正经摇着头。
“大帅,您如今可是国子监司业李建泰李大人亲自收的门人弟子,谁敢嘲笑您的学术学识?并且真正值钱的还是这些!”
掂量着李建泰给的那一小打拜帖,孙传庭阴笑而鄙夷的哼道:“凭着这些,山西府秋闱的贡生至少三分之一能是大帅的!十年寒窗苦,谁人不想要功名?想要,就得拜在大帅门下,拜在大帅门下,他与乞活军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如今孙传庭也算是彻底站到了乞活军这边去思考,看着他阴狠而妒世的表情,宋青书冷不丁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