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西到处都是怪石嶙峋的大山,不过这山间倒是有几块比较平坦肥沃的地方,从代县城一路逃出,沿着滹沱河连续奔驰了二十多里,都是平坦的大平原,这天儿都黑了,身后这帮官狗子居然还紧追不舍的,脑袋后头,就听着弓箭嗖嗖作响。
骑射不是谁都能玩的,估计这群捕快平时也没玩过几把弓,射的那叫一个偏,几盏茶的功夫了,一个人没射到,可光听着背后这弓箭贴着脑门过,对人也是种折磨啊!越跑越气,看着不远处十几个打鱼船还在河里头晃悠,一咧嘴宋青书干脆勒住了马缰绳。
“妈的,不跑了,干了这群狗子!”
“当家的,这代县的鹰爪孙有点本事,带头的捕头刘虎勃,人称一杆大枪镇雁门,武艺瑞得不错,不是那么好对付啊!”估计吃过亏,那大胡子在一旁劝说着,可是没等他说完,小将军李定国已经兴奋的大叫一声拔枪出来,第一个踢着马肚子奔了出去。
看流贼不跑了,这刘捕头也是举起他那杆河北大枪叫停了队伍,可没等他上去喊两句场面话,就见个黑小子自己一个人冲了过来,看的这刘虎勃嘴角一冷,就把枪横起啦了,打算先结果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蟊贼。
谁知道这小子也不和自己过招,一匹黑马一横,擦着捕快马队十来米的距离过去了,却是两手发火,噼噼啪啪的声音中,竟然有五六个捕快掉落马下。
这时候天都黑了,再加上左轮可比燧发枪更进步了一步,根本看不出火绳来,一时间吓得那些捕快居然大叫着妖法,没敢追出去。
然后就是他们的噩梦来袭了,十二个亲兵还有宋青书,赵胜也是揣着马肚子,一字排开的冲了过来,二十八把左轮先后开火,就见这骑马捕快马队中的人跟下饺子一般往下掉,噼噼啪啪尸体足足掉了一层。
一个人会妖法就够可怕了,十四个人都会!加上刚刚还有十几个兄弟被打烂了,这些加到一起刚好压垮了捕快们的斗志,这一杆大枪也不镇雁门了,带着剩下的队伍,刘捕头是撒腿就跑。
“他娘的,早这样不就好了?”当着眼睛发直的大胡子面,很土匪的把冒烟的两杆枪揣腰了,宋青书恼火的哼着。
…………
夜逐渐深了,然而代县城这一晚上却注定了要不太平,几十个火把把烧毁的小酒馆照的灯火通明,那一杆大枪镇雁门也不镇了,刘捕头满是悲催的跪在地上解释着。
“大人,不是属下无能,那帮流寇真的会妖法啊!竟然能双掌发雷,我四十多个兄弟,就这么折了!”
代县令却是个湖广人,生的倒是白白胖胖一副和气样子,脾气却是火爆,一口后世湖南味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
“胡咧咧,本官为官三个省,就没见过真有妖法!分明就是你个掉底子玩意推卸责任,来淫,把这个迢货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老爷,冤枉啊!”
被两个卫所兵拖着往外走,眼看就要屁股遭殃,这刘捕头哭爹喊娘的大叫起了冤,那县令也不理会,谁知道这会,从烧毁的酒管子里冒出一人来,伸手阻拦道:“大人,放过刘捕头吧,他确实冤枉!”
“哦?孙先生有何高见?”
真怀疑这代县令祖上是不是四川的,变脸一绝,听这话立马一副笑模样迎了过去,还点头哈腰的。
火光下,这冒出来的孙先生居然就是早晨路过城门,插嘴又很傲娇的那个家伙,走到跟前,他紧握的手掌忽然在代县令眼前张开,露出了一把或是圆溜溜,或是有点像箭头的铅子。
“这些就是从里面捕快,还有赵捕头胸口里取出来的,是火铳打的!刘捕头手下没有足够弓弩,惨败倒是有情可原!”
“老子就说嘛!那有什么妖术,行了,放了那个龟儿子吧!”证明了自己是对的,这代县令居然很是高兴的挥了挥手,饶了那刘捕头的屁股,不过这孙先生眼眸中却是闪过了一抹阴霾。
九具尸体,除了城门口那个倒霉鬼赵捕头一枪毙命,每个人身上竟然多达七八个铅子,听幸存者言,这些几乎都是一刹那射出来的,可以想象,这铺天盖地的恐怖,流贼有如此犀利的火器,对官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这些孙先生倒是没说出来,而是阴郁的提醒道:“大人,该准备御敌了!流贼侦查完咱们代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攻城了!”
“流,流,流贼要攻城?”
一听这话,这代县令刚刚粉红的脸居然一刹那吓得惨白,牙齿都打颤了!
…………
五台山,凌风峡谷。
沿途招收饥民,这乞活军如今也有四万多人了,三千骑,三千火枪,一千长枪兵,剩下五千都是无甲拿盾的轻步兵,在三十六营农民军中,乞活也算是佼佼者了。相比于其他的农民军划分的等级,宋青书把所有的男丁资源都用了上,不过这带来的代价却是一视同仁,就算那些老弱妇孺也是一天得两顿饭,虽然家人得到照顾鼓舞了士气,这粮食消耗可就大的多了。
山西人多了,把山西人的饮食习惯也带了来,前些日子在忻州抄了几十仓库的高粱米,如今都被他们碾碎了,合着其他杂粮全做成了窝窝头子,宋青书回来时候,偌大的山谷倒是到处都传来了烤窝窝头的香味。
“哥!”
手上还沾着面粉,采薇是第一个高兴的跑出营来,后头的邢红娘则是无精打采的跟着,今个宋青书没带她进县城,可是把她郁闷坏了,再后头,苗美,疤脸,刘宗敏几个大将也是都跟了出来,无奈的看了眼采薇,疤脸旋即关切的上前问道。
“渠帅,如何?”
“一言难尽。”叹了口气,宋青书拍了拍身旁大胡子的肩膀又是说道:“这位是刘体纯刘兄弟,于我有大恩,你们带这几位兄弟下去,把今天杀的羊全都拿出来,好好招待!”
此时大胡子已经被漫山遍野的乞活军所震惊了,还以为宋青书只是个小头目被派去侦查,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三十六营中的乞活帅!可一点儿傲气都不敢有,恭恭敬敬领着几个手下下去了。
羊肉都给刘芳亮几个吃了,到了宋青书这儿,就只能喝汤了,不过采薇的手倒是的确巧,居然用高粱面做出了一锅面条来,泡在汤里倒也是香味四溢,可惜,帐篷里几人却都是没多少食欲。
“这么说,这代县是没有施天福这么一号人物了?”端着碗,疤脸凝重的询问着,问的宋青书再一次叹了口气。
“没错!”
“而且这儿靠近雁门关,是山西镇的心脏地带,在这里立足,没有个台面上的人物做掩护,恐怕于我也不利,明天,再拍些人去乡下打听下,如果没有,咱们就只能南撤了!”
看着宋青书颇为低落,也知道他耗费了不少心血,疤脸倒是笑了笑劝道:“行了,这太行山山沟子这么多,哪儿没有咱待的地方,再说,照比别的营,咱们可是有饿不死的宝贝,实在不行就在这山里躲个几十年,慢慢经营,我就不信天下还不太平了!”
“时不我待啊!”宋青书还是叹息的摇了摇头,他可知道,真没有几年发展时间,崇祯七年,担任三边总督的洪承畴就能基本上肃清甘陕的农民军残部,到时候朝廷大军又是倾泻到山西,逼得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部不得不抱成团,诈降黄河天险,流窜进河南,然后荥阳大会上确立了分兵全国的战略,然后又面临了杨嗣昌的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
如果不能在这两年扎下根来,可就真得像历史上农民军那样,全华夏乱窜了。李自成最惨时候被打的就剩十八骑,狼狈的逃进商洛山,要不是清军再次入关,加上主和派高起潜杨嗣昌与主战派卢象升,孙传庭等有矛盾,崇祯皇帝处置失误,把孙传庭下狱,崇祯十三年,没准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就此就被镇压下去了。
宋青书可不想被打的这么凄惨,他一向推崇毛爷爷的建立革命根据地战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么多人中,只有苗美听的兴奋起来,看其他人都是愁眉不展,这货忍不住抱拳叫道:“渠帅,明日打探施天福消息的事儿,能不能交给属下?”
苗美在王左挂麾下那是野惯了,疤脸是军官,赵胜是秀才,刘宗敏是铁匠,这些属下中也就他最乐衷于抢掠,看他这样儿哪儿是去打探消息,分明是要去抢劫乡间地主老财。
“代县城不能打,太难!贫民勿抢!人在做天在看!明日给你两千刀盾手,五百骑兵,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也得收集粮草,这也算人尽其才吧,交代两句,宋青书也没阻拦,借着台阶答应下来,听的苗美立刻大喜,抱着拳头拜下说道。
“渠帅放心,苗登云定会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