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闹了个前所未有的大乌龙。
洪承畴带来这个桃花眼书生才是邢家班上下真正的救命恩人,人家是正经书生,唱戏只不过是爱好而已,绕是如此,这个书生傅山的才华横溢,自己写出的戏文词就算偶尔串个场,也在西安城闯出个大家名头,唱戏终究不是正道,他就给自己起了个艺名蒲类。
那天事情还真是复杂,邢红娘热来的乞丐头加黑社会老大朱存彪前来报复,一群乞丐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娶亲的赵家还有开业的施家一块儿都倒了霉,傅山与施天福有点亲戚关系,那天帮他撑场面,也遭了殃,唱戏还是女装,被几辈子没碰过女人的乞丐们硬生生从戏台子扯下来,要不是宋青书逃跑时候拉了他兄弟一把,这位大才子可能就应了周杰伦的那首歌了。
菊花残,满地伤。
这人倒也是仗义,回头打听到宋青书下狱之后,为了这点水之恩几乎把他的人脉都给发挥了出来,就连洪承畴都被他找去帮忙,向陕西巡抚上了书,这年代书生闹事还是很严重的,又碰上魏忠贤倒台,巡查御史不知道什么时候交就晃悠过来了,听着大牢里宋青书的鬼叫也不好,巡抚大人过问一声,这才让邢家班刑满出狱。
此人还真是个实诚君子,救了宋青书后愣是酒吧这事儿过去了,要不是今日洪承畴从韩城赶回来,发了点小财要请客,冷不丁说起,这事儿还一直就被掩埋起来。
眼看着傅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玉面潘安脸儿低着,宋青书却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么看来他赵家父子也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还谋划着偷自己的菜谱秘方,出了事儿连问一句都没有,拍拍屁股走了,现在倒好,自己又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恩公稍候,在下这就把在下师傅请来,向恩公当面道谢!红儿,招待两位贵客,我去去就来!”
可不想让邢老倌再被蒙蔽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心急火燎的宋青书做了个揖,没等傅山开口挽留,他已经大喊着出了门。
和刘宗敏他们村合作,宋青书后门的自行车可有好几辆,踉踉跄跄奔下楼,宋青书骑着自行车道都没看就奔了出去,还好这时候西安城道况还算不错,不然非得摔他个大马趴不可。
邢老倌的院子距离这儿可不算近,一路急急匆匆骑过去,足足走了十多分钟,快要到城南时候,宋青书却又被堵住了,赵家酒楼所在的那条街上,鞭炮轰鸣披红挂绿,简单的席面还摆了一长趟,街道上络绎不绝都是来道贺的人,看的宋青书禁不住一愣。
“敢问这位老哥,今个有什么喜事吗?这般热闹?”
拽住一位过路的老爷们,宋青书施礼做了个揖,疑惑的询问着。着急去抢免费的酒食,那老爷们刚开始还很不耐烦,可扭头看了一眼宋青书身边的自行车,又变的恭敬起来,这玩意如今可是西安城身份的象征,不亚于后世宝马奔驰。
“这位公子,今个可是大喜事,这赵员外赵大善人的公子据说做西番菜博得了三边总督大人的欢心,收到了身旁作为亲信幕僚,这不,赵员外摆酒庆贺呢吗?”
听着这位老爷们恭恭敬敬的回答,宋青书却是差不点没晕过去。
嘴里都气的起了个火泡,宋青书一路狂飙到邢老倌的小院,小院附近,那些被他开除的邢家班徒弟正在附近荒地里又是除草铲土种着土豆,也希望能再收获一茬,一个个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看宋青书来,那刑有富赶忙撑出一副笑脸上来问安叫着掌柜的,可这会宋青书哪儿有心思搭理他,匆匆进了院子,叫上邢老倌说明原因,俩人骑着自行车又是闷头奔了回去。
弄清楚了事情原因,邢老倌也是挺懊悔的,酒宴上带着宋青书邢红娘还有小萝卜几个又是郑重向傅山道谢,弄得这位腼腆公子倒是颇为不好意思,叫嚷着这事儿就不要提了,再提他以后可就不来了。
邢老倌也不是拘泥之人,倒也就此收口不言,有什么好吃的宋青书都尽量拿出来,陪着酒聊着天下大事,这一顿饭可算是吃的其乐融融,不过眼看饭食吃完的时候,洪承畴却是突然街口找厕所,把宋青书拽出了包间。
“宋兄弟,你能如实跟我说,你是怎么预测到东虏会毁边墙而入?绕过关宁锦防线的吗?”
眼看着走廊暗处,洪承畴刚刚还谈笑风生那张黑脸忽然变得无比严肃,凝重的询问着,宋青书一时间被他问卡壳了。
总不能告诉他上百度自己查去吧?这年头要真有这神器,大明后来也就不会亡国了,还好最近磨炼的越来越精明,略微顿了一会,宋青书就张口胡编了起来。
“东虏素来有野心,那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叛我大明!并且建号为金,效仿北宋时金虏,图谋中原之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东虏此时已经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谁能想到,小小的后金能统治了华夏块三百年,并且将华夏拖入了愚昧落后的半殖民地深渊,说到这儿宋青书语气还真是有了几分低沉,可是听着宋青书说这个心腹大患,洪承畴却是面露了几分轻视。
“辽东走廊,丛山峻岭,并且历任辽东都师苦心经营,先后经理了熊庭弼,孙承宗等督府大人巩固,山海关到宁远一带已经是山河险固,宁远一战,老奴努尔哈赤还吃了红衣大炮的大亏,后金人丁稀少兵力缺乏,经历了辽东之屠,辽民亦是反金,所以东虏在关宁锦耗不起!”
“也正是因为人丁稀少,物资贫瘠,东虏扩充实力也是刻不容缓,既然向南进不得,以新奴黄太极之奸猾,向东几乎成了必然,如今蒙古历经林丹汗之乱,已经是元气大伤,蒙古与后金还习俗相近,文化相似,吞并蒙古比吞并关宁锦可容易的多,而且吞并了蒙古,咱们大明的侧翼就显露在了东虏面前!”
“河北富饶,挡在河北前面的宣大蓟镇自戚大帅走后如今是个什么德行您在朝中比我这小民知道的清楚,这好比在老猫眼皮底下放了条咸鱼,东虏侵略成性,不打长城入关才叫奇怪呢!”
宋青书一番分析,其实还是没解释他怎么知道东虏入关,而且肯定从喜峰口入关的。可是解释的通情合理,倒是把洪承畴给绕了进去。凝重的点了点头,洪承畴又摇了摇头,感慨的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朝中诸公到没有你这乡野傻厨看的清楚,也不知道谁是痴儿了!”
真怀疑这货是不是会变脸了,忧国忧民感慨完,洪承畴却是突然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笑了起来,笑着说道。
“虽然杨文弱先生上书朝廷防备的奏折被留中不发,算是石沉大海了,可是三边总督杨鹤大人却被说服了,东虏入寇定然会征调全国兵力进京勤王,趁着兵力还没有调动前,调集延绥总兵兵力在韩城击破了边贼王子顺,算是除一大害!”
脸上透着那股子官场老油条气息,笑着按着宋青书的肩膀,洪承畴很是暧昧的压低了声音,贴着宋青书耳朵小声说道:“宋小兄弟,你的好运可要来了!杨文弱回京之前,向他父亲杨鹤推荐了你这个会做西番菜的厨子,估计杨鹤大人最近会派人征辟于你,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咱俩就是同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小气,还得请客!”
洪承畴说的满是喜气,可这一番话,听的宋青书差不点没哭出来,他娘的,难怪赵家父子死皮赖脸也要图谋自己这西番菜,又让人给耍了!
…………
再回那个包间里时候,宋青书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嘴角一边喝酒一边还在抽搐,洪承畴那张黑脸也变得古怪起来,看向上豪爽大碗饮酒的邢老倌,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还真是越想越不甘心,脑海里萦绕不散的就是那赵家父子一副得意的笑脸,真是他娘的伪君子,面子上弄得其乐融融,内地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吃肉宋青书都是咬牙切齿的把一根骨头当成赵员外那张老脸咬的咯咯作响,弄得邢老倌不得不陪笑着打着圆场。
“这娃从小缺钙!”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宋青书也没了心情说笑,这傅山倒也是个妙人,看出来了宋青书似乎有什么事儿不开心,又是吃了几钟酒,就知趣的拉着洪承畴提出告辞。
对于傅山颇有些好感,尽管心情不爽,宋青书还是强打精神把两人送出门,不过眼看着傅山要走之前,宋青书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
“傅公子请留步!”
“哦?宋先生还有何见教吗?”傅山还真是好脾气,让停就停,回过头去疑惑的拱了拱手,却见宋青书快步两步追了上来,对着他大大的做了个揖,一下子笑的很灿烂。
“听说您和施家酒楼的大掌柜的施天福老板是亲戚,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为之引荐!”
再一次送走傅山和洪承畴,目送着两人的身影,宋青书的笑容忽然一下子变得阴仄仄起来,抱着胳膊,嘿嘿的冷笑着。
“王八绿球球的!敢忽悠老子,老子让你全家也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