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水火棍,腰里佩戴着腰刀铁尺,黑呼呼的高纱帽朝天,十二个捕快傲慢的抱着胳膊眼睛朝天立在寨墙门口,中间还围着个穿着八品绿官袍的中年人,此人面相颇为正派,纤细的三文胡子,清癯的脸庞,像是电视剧里的清官,可是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却充满了焦急与不耐烦,隐约中还有种焚毁一切的疯狂味道。
好半天,寨门上,宋青书携着疤脸这个头号打手才慢吞吞的露出头来,不耐烦的向下喊着:“来者何人?”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县丞李辅国李大人!你个刁民,还不赶快下来跪拜!”
虽然仅仅是个比县令还小的八品芝麻官,可在这乡里就是天,要到了后世也得是转车接送,鞭炮开路,村干部作陪的县里领导,这么被晾在门口半天了,早等的不耐烦的捕头没好气的对着寨门大声叫嚷着。
要是别的村,估计村老早就诚惶诚恐下来跪拜了,可早就知道这县丞底细,而且还是对官府没感的宋青书,听着捕头叫嚷,宋青书却是懒洋洋的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说你是官,你就是官啦?这年头到处都是贼,谁知道是不是哪伙盗贼,偷了一套官服,过来冒充官府?”
这话讽刺意思就浓郁了,他龙户村还说是官宦人家,还不是跟着山贼过来抢劫,别看你穿个官服,你丫也就是个贼!
这话说的李县丞那脸色跟开了染坊似得,青一阵白一阵的,恼羞成怒的举起官印亲自大声叫嚷道:“本官听闻有山贼骚扰乡里,特带衙役过来缉捕,如此啰啰嗦嗦阻碍公务,莫非你们就是山贼假扮的?再不开门!本官可就按造反论处,把你们通通抓去诛九族了!”
宋青书听的干脆一翻白眼,自己这头都打完了,才听闻山贼骚扰过来抓贼!这帮衙役真跟黑帮片里的警察一样,人家老大砍人都砍完了,小弟都走光了,最后出来收拾残局才是他们!
并且抓山贼?过来救你老子还差不多吧!
不过面上还不想跟官府彻底闹僵了,宋青书还是一扬手:“开门!”
大木头寨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向两边敞开,十来个捕快立马不爽的冲了进来,正好看到门口放着一箩筐菜,那个捕头上去直接一脚给踹翻了,官府的威力还真是大,翻了菜的那个看热闹老农连屁都没敢放一个,脑袋低的都快到裤裆了,看的宋青书眼角却是猛地抽了抽,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贼人都在哪儿了?”傲慢的踱步最后一个进来,那李县丞眼睛都快抬到天了,声音几乎都是从嘴角硬挤出来的,似乎多用点力都堕了自己身份一样。本来就脾气火爆,这人傲慢的模样看的看门的刘宗敏气的恨不得上去给他两电炮,可是没等他动手,疤脸却是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要不是串通好的,怎么一进来就问抓到的山贼在哪儿?明显这货就是有目的而来的,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上,宋青书倒是不怕这个全村都是阴的龙户村出来的李县丞,倒要看看他玩出的什么把戏,不动声色,他又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前面带起路来。
这一道十几个捕快跟螃蟹似得,连踢带打,弄得村子里鸡飞狗跳,看着打坏的东西,宋青书心疼的直抽,好不容易加快脚步,才把他们领到了关人的地方。
对包围了自己好几天,差不点没洗劫了村子的山贼们,傻子沟村上下明显恨得牙根都直痒痒,先后抓到快四十个山贼头目,都是绑了直接丢到地窖里去,每天也就往地窖口扔点吃剩的地瓜土豆,这都两天多没见太阳了,咋一打开地窖门,那种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十几个捕快熏得捂着鼻子往后直退了好几步,李县丞亦是皱着眉头向后缩了缩,不过这时候,地窖里头却传出来一声哭腔,一个浑身恶臭的胖子艰难的一个拥抱扑过去,死死抱住李县丞,哭丧似得嚎啕道:“大表哥你可算来了!”
身上浆洗的很干净的官服一下子被蹭上一身大便,李县丞好悬没吐出来,一脚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弟踹开,李县丞又是焦急的喝问道:“我爹呢?”
“爹在这儿呢!”
已经没有了那晚上凶神恶煞老悍匪模样,李老爷子真是步履蹒跚的从地窖里爬出来,也是痛哭流涕的给了李县丞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是蹭了李县丞一身的恶臭,这会可不能上脚踹了,李县丞生生被熏得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宣泄了情绪,李老爷子旋即用快吃人般的眼神盯着宋青书叫嚷道:“就是这个鳖孙混球,胆敢如此虐待老夫,乖儿子,给我把他逮起来!”
这李县丞还真是孝顺,抹了把脸上发酵的大粪汤,盯着宋青书旋即也是声色俱厉的叫嚷道:“来人,把这个欺压绑架良民的山贼盗匪给捆起来!”
眼看着几个捕快拎着枷锁奔自己来了,宋青书差不点没气晕了,之前也猜到这李县丞来了会找茬想把人带走,怎么也想不到,这货居然嚣张到这地步,不论青红皂白就要抓人。这疤脸当然不能再看着,合着刘宗敏两号大汉推搡着就把捕快推到一旁,气的剑眉冷树,宋青书咬牙切齿的在后头叫嚷道。
“李大人,这些个都是袭扰,劫掠我宋家村的贼人,你这般不问青红皂白栽赃诬陷,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嚣张的昂头大笑着,李县丞轻蔑的盯着宋青书说道:“这商南县,老子就是王法,带走!”
捕快们再一次蜂蛹的过来,周围可围了几十号看热闹的村民,居然一个过来帮手的都没有,全都缩头缩叫向后头躲着,宋青书身旁就疤脸两个,好虎也架不住狼多,被推搡的直往后退去,眼看着就把宋青书露出来了,这功夫,嘭的一声火铳响声却是猛地让全场静了静,旋即哎呦一声惨叫,一个捕快捂着大腿上的血口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直打滚。
“你,你敢袭击官差!”仿佛看到了恐龙一样,李县丞不可置信的瞪着宋青书,旋即又是凶狠的一挥手:“他就一把火铳已经打完了,上,把这个杀官造反的土匪给老子抓了,抄九族!”
可李县丞的话刚吼完,宋青书那把看起来臃肿的火铳居然又是对着地上连着扣动起来,砰砰砰连着三下,蹦的地底下沙石乱溅,捕快们吓得连连跳脚,最后看着宋青书冒烟的火铳口指着自己,干脆全缩到了李县丞的背后,谁也不知道宋青书的火铳还能再打几发。
这功夫,李铁柱等十来个庄丁也是端着火铳冲了过来,这些人不是辽东逃回来的败兵,就是陕西逃兵役的边兵,投奔疤脸的,这些人可不在乎什么官不官的,十把黑乎乎的火铳直接指着李县丞等人的胸口,似乎宋青书一声令下,就把他们轰杀成渣!
“告诉你,你这是袭击朝廷命官,要灭九族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碰上宋青书这样的亡命徒,眼高于顶的李县丞这会居然也开始讲理起来。
“不要冲动,有话好说,恩,这案情还需要审理,本官把犯人带走就行,带走就行,刚刚都是误会!”
还特么想把人带走?这会宋青书倒是气消了,跟电视里土匪似得冒烟的枪管顶了下帽子,宋青书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叫嚷道:“还愣着干嘛!把这个送上门的土匪儿子也给老子圈起来!”
“进去!”早看他不顺眼的刘宗敏直接一巴掌拍李县丞脸上,一个耳光把这对父子情深全乎回地窖里头去了。旁边李胖子看了看这货两米多的大个子,哭丧着连一扭屁股,自己也蹦回地窖里头了,这头李铁柱拿着粗铁链子把地窖们锁上,另一头李县丞还嚣张的拽着地窖门对外头叫骂着:“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家座师可是西安府董大人,你敢关老子,老子抄你九族!”
“妈了个巴子的,这宋家村,老子就是王法!关门!”又是恶狠狠一口痰吐了过去,原话奉还,宋青书脑门青筋直跳的一挥手,两扇大门又是狠狠合上,彻底把声音堵在了里头。
“哎,我就说,让你早点把人做掉,这下惹到官府了,看你咋收场?”看着身旁十几个现在还一副爹死娘嫁人脸色的捕快,疤脸头疼的拍着脑门叫嚷着。
“不就后台吗!谁没有啊?”
宋青书算是明白了,这世道就不给老实人活路,恼火的瞅了一眼那些捕快们,宋青书跟那李县丞一样嚣张的一挥巴掌:“都给老子滚!再不滚连你们也收拾了!”
真是如蒙大赦,一帮捕快再也没了螃蟹模样,拖起大腿中枪的倒霉鬼,撒腿就跑,打发了他们,余怒未消的宋青书又是对身旁看热闹的村民怒吼了起来。
“都看热闹不动手是吧!这村子是老子一个人的村子是吧?行!你们今天在这儿的,工分扣一半,都给老子滚回去干活去!今天完不成任务,一个也别吃饭了!”
骂完,不顾那些村民哭丧着的脸,宋青书背着手气哼哼的就往他的地主大院返回去,也没管这些哭爹死妈的佃户嚎啕,又望了一眼跑远了的捕快们,哀叹一声,疤脸也是赶忙从后头撵了上去。
“喂!这都要天塌了,你还不早点准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