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疤脸甚至都没心思找宋青书算账了,满带祈求的拉住跪在地上的哭丧着脸的洋和尚问道:“法师!大仙!那个圣水还有吗?实在不行信徒再去那个什么骡子马去求行不行?教皇法王大人求一次圣水的多少银子?去一趟需要几天?”
邢红娘也是拽着宋青书的衣领拼命晃着,恼火的嚷嚷着:“快醒醒啊!清醒点!本姑娘可不想下辈子跟个傻子一起过啊!”
被邢红娘晃得差不点没吐了,迷糊的宋青书赶忙甩开她的手,气急败坏的叫嚷着:“老子没傻!”
同时又是指着蹲地上的洋和尚叫嚷道:“不用求他了!”
看着疤脸还有些不服气,宋青书又是急迫的叫嚷着:“罗马距离这里最少也要走两年!洋和尚来我大明又不知道多久了,一瓶好水放半个月喝了都容易坏肚子,更别说好几年了!用这毒水别说救人了,不让你家小姐病情加重就阿弥陀佛了!”
宋青书说的条理清晰,疤脸又不是见识短薄之辈,他也是急糊涂了,听着宋青书一解释顿时明白过来,撇开了心疼的直哆嗦的洋和尚,又是狠狠一把拎住了宋青书的衣领,摇晃着他的如同也疯了一般嘶吼着。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你要来这里!这里却是一条死路!你必须给老子一个办法!”
本来就被邢红娘晃得直迷糊,又被这疤脸接着晃,宋青书亦是被晃出了一肚子火,一晚上就被这混蛋折腾的够呛,上门大打出手,这会又是这么横,弄得好像是自己欠他的似得,更引得宋青书的反感,忍不住猛地甩开了他的胳膊,推得这疤脸一趔趄不说,宋青书还怒气十足的对着他吼叫道:“老子也不知道怎么办!你爱怎么办怎么办!老子还不管了。”说着,扯着邢红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这功夫,疤脸好死不死一屁股坐到洋和尚的一个坛子上,估计是个装粮食的坛子,粮食让老鼠吃了之后,老鼠爬不出去又死在了里头,原本封的还行,一破裂,顿时难闻的腐臭味飘荡了整个屋子,大冬天的,竟然还有几十个肥大的大绿豆蝇嗡嗡的绕着屋子乱飞。
那味道,熏到邢红娘差不点没直接吐出来,拉着宋青书就要快走,洋和尚亦是熏得只翻白眼,看着那群苍蝇,宋青书却是冷不丁看直了眼,以前在杂志上看过的几段话冷不丁浮现在脑海中,让他眼前一亮。
“快!把蛆都挑出来!”指着那个罐子,宋青书就对跳起来还要嚷嚷纠缠的疤脸大喊了起来。
这个要求太古怪了,听的疤脸明显一愣,宋青书却又是催促起来:“还想不想救你家小姐了!快!”
别说捡蛆,能救人,估计让疤脸像越王勾践那样尝粪他都愿意,扭过头蹲下,也顾不得就剩个骨头架子的死老鼠恶心,伸手就从里面把又大又白的蛆捞出来。
“神父,找个容器装起来,然后再找点酒!酒!快!”
洋和尚也被宋青书气势如虎般的气魄给镇住了,也是忙不迭的去找,别说,这洋和尚够义气,把他饭碗,一个精美的青花大海碗都贡献出来,还拿出了珍藏的葡萄酒,只不过拔开塞子灌了一口葡萄酒之后,宋青书却是摇了摇头。
“真娘的欠你的!”哀叹一声,宋青书从装钱的褡裢里掏出一串铜钱,伸手就抛给了看的莫名其妙的邢红娘喊道:“去买点烈酒回来,越烈的越好!”
一行人被宋青书指使的团团转,教堂的大门被邢红娘推开,那股子复仇味也终于散去了不少,让人可算能舒服点。
到底是跑江湖的,不到十分钟,邢红娘就回来了,拿了个酒褡裢不说,还把铜钱一个不少的还给了宋青书,弄得宋青书莫名其妙,看着他傻乎乎的瞪圆了眼睛,邢红娘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忘了刚刚有两个醉鬼?”
想着刚刚一拳一个被疤脸打雪壳子的两个倒霉鬼,挨了打不说,命根子的酒也没了,宋青书就是好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时间紧迫,也没时间感叹了,用洋和尚的镊子夹起碗里的蛆,倒了点烈酒,宋青书又用毛笔沾着烈酒往蛆虫身上刷,在三个人好奇的注视下,烈酒杀死了十多个蛆,剩下疼的活蹦乱跳的则被宋青书放到干净的牛皮纸中,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全倒在小姑娘的伤口里头了。
“你干什么?”疤脸差不点没气疯了,暴跳如雷震得瓦片都嗡嗡作响,而邢红娘更是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抱紧了胸口。
对着暴跳如雷的疤脸,宋青书却是很高深莫测的冷哼一声:“如果你有别的办法,可以不用我的办法!”
一句话让疤脸没电了,有气没出发,怒吼的狮子一样咆哮了半天,最后指着宋青书鼻子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狗命!”
说完疤脸竟然转身就出了破教堂,去门外寒风凛冽的雪地里待着去了,他实在不能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小姐伤口被蛆虫撕咬,在外面寒冷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方能稍微缓解下心里的剧痛。
另一头,洋和尚对于蛆虫的感觉,反而比疤脸小得多,看着宋青书又拿着镊子在死老鼠身上挑拣没孵化的蛆俑,他仅仅是好奇的一面在旁边帮忙,一面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教友,为什么要把这蛆虫放在小姑娘的伤口中?”
不过猛然间,这洋和尚又是双眼亮了起来,拍着大腿高呼着:“教友,你绝对是受到了上帝的启示,知道圣约瑟夫的著名教诲!想用这种方法去获取上帝的宠爱,来救活这个小姑娘,你绝对是东方的先知!”
难怪洋和尚如此兴奋,早期基督徒可是不洗澡的,因为他们信奉,入教时候受洗那一次已经把身上的污秽洗掉,勤于洗澡反倒会如同罗马人那样滋生原罪陷于享乐,圣约瑟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他一声都没有洗过澡,以至于皮肤都溃烂了,生出了蛆虫,教廷则宣扬此人为圣人,鼓励大家效仿。
哪怕这个时代,欧洲基督徒依旧不爱洗澡,一直到十八世纪,剧烈的宗教改革这才彻底改变了风俗。
听着洋和尚跟唱曲一样又是妄想症发作,大声赞美着上帝,宋青书也是无语了,无可奈何的解释着:“神父,我真不知道什么圣约瑟夫!用蛆虫也跟他无关,只不过神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蛆虫生在腐肉之中,它自己不会生病而死?”
这话听的洋和尚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宋青书也不跟他多说,而是满是笑容的对洋和尚拱了拱拳头,呵呵说道:“神父,万事开头难,您传教,就差几个本地信徒帮衬了!现在可是个机会,您帮忙照料好了这一对苦命人,他们还不死心塌地的信教,帮您传教啊!”
远渡重洋的耶稣会士平生最大追求就是传教,听宋青书一说,他也不去想什么蛆虫的问题了,立马屁颠屁颠去后厨房准备起吃的来,要好好招待两个未来信徒。
虽然宋青书是给洋和尚添足了麻烦,可宋青书这个居然了解西方如此深的东方人明显让洋和尚很是兴奋,临走时候还让宋青书和邢红娘去他的粮库尽量拿,“盛情难却”之下,宋青书和邢红娘“勉勉强强”推了满满一手推车的红薯。
除了红薯之外,宋青书发现,这个洋和尚家里简直就是宝库!来自美洲的玉米,土豆,甚至还有干的西红柿里面满是种子,这些东西在明末可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宝贝。
要是哪天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找块儿穷乡僻壤靠这些东西,好歹还能活着!拎了几个玉米棒子,宋青书暗想着。
“喂,傻子!这么样真就能救了这小姑娘?”推着手推车想的出神,冷不丁邢红娘一嗓子吓了宋青书一跳,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忽然间一股男人对女人的炫耀之情却是涌上心头,宋青书得意洋洋的点着头:“那是!我宋神医出手,还有治不好的病吗?”
宋青书的信心可是来源于后世的临床实验,早在拿破仑时期,西方军队就曾经用蛆虫清理士兵伤口,取得过显著疗效!虽然苍蝇滋生细菌,可它的幼虫简直就是个天使,蛆虫的分泌液体中含有极强的抗菌成分,并且它专门以坏死,腐烂,已经不可再生的组织作为食物,而不去碰完好的新鲜肉体。
伤口生蛆虽然看似可怕,实际上却能降低细菌滋生感染,快捷的清除腐烂肉体,让伤口愈合的更为快捷。
曾经因为抗生素的出现,让这种疗法沉寂了相当一段日子,可耐药细菌又逼的各国专家不得不重新研究起蛆虫的生物科学来,并将之运用到临床。
也正是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科学杂志,宋青书这才信心满满的往小姑娘伤口中扔蛆虫。
不过,就在宋青书刚志得意满的吹嘘完,身后还没走多远的小教堂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姑娘剧烈的咳嗽声,听那空洞的咳嗽声,宋青书猛地又是心里一突。
恐怕这是伤口感染已经引起的并发症,可能导致肺炎了!单单靠蛆虫能不能救过这小姑娘,宋青书忽然心里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