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次会议因为整个铲花行动的巨大成功而被人极力推崇,但对于当事人马哲而言,并未对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也没有意料到结果竟然如此成功。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也知道自己找来的人有多不靠谱,你期望一个种地的农民或者一个大老板和你一起去打群架?他只是按照大学政治课本里说的,试图建立一个反抗花帮统一战线而已。
因此在开完会议以后,他竟然还趁着有时间回学校参加了文艺队的排练!
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却是个要命的行动,所有人都为这次行动而拼尽全力。
方国刚曾经是个警察,正直的好警察,但是在GK市花帮势力最猖獗的时候,他试图以一举之力去对抗花帮,却遭到了花帮的疯狂反扑。
在追查一起凶杀案的时候,原本已经搜查到关键证据,凶杀案的幕后指使指向花帮负责人,结果他刚向领导汇报案件进展,后边就有人举报他在办案过程中索取好处,涉嫌受贿。然后在他的银行卡里发现了别人给他汇入的十万元款项。如此低劣的栽赃嫁祸手法,却让他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原本花帮的人还想赶尽杀绝,找人在监狱里弄残他的,总算原来的同事还顾念着感情,对他进行了关照和保护,但是因为他坐牢这件事,父母病倒,自己的妻子带着儿子背井离乡。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就分崩离析。
出狱的他自然对花帮恨之入骨,但是花帮的势力之强大也让他无比绝望。已经受过一次打击的他,不再天真,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花帮,只是仇恨已经深深埋下,他坚信坏事做尽的花帮总有遭到报应的一天。当他接到蒙面佐罗的邀请的时候,复仇之火熊熊燃起,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光靠蒙面佐罗和他的力量当然不够,但是他还有好兄弟。他先找到了和自己一样被花帮陷害冤的原来的同事,找到在监狱里结识的兄弟,找到自己的亲戚和朋友,告知他们自己将要向花帮报仇了,不拍死的就一起来。
自然有人退缩了,拒绝了他,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想惹事,只希望平平安安的,但是也有人同意了。有些人是因为志同道合,为了心中的正义,有些人是因为义气,有些人是因为共同的仇恨,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让他欣慰和感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还是有人站出来了。
张显胜是罐头厂的内退职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很多国企工人下岗,他也是其中一个,不过下岗就下岗吧,他也五十多岁了,也做不了几年了,不过为了自己的女儿大学毕业后能在GK市买套房,过更好的日子,他还是利用自己的手艺,在工厂外面摆了个烤鱿鱼的小摊,起早贪黑的赚钱。
别看烤鱿鱼辛苦低贱,其实来钱比在工厂干活快了几倍,就在快要凑够钱的时候,厄运悄无声息的降临,自己的女儿在和朋友在酒吧里玩耍的时候,被花帮的人活活打死了。
早上出门前鲜活的犹如花一样的姑娘,就这样没了,在医院停尸房里看到遍体鳞伤,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女儿的时候,张显胜心痛得哭喊不出来了。
警察来了,草草的看了一下就走了,张显胜开始了漫长的为女儿讨公道的过程,只是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多的目击证人,怎么会这么多年破不了?后来有人告诉他,只因为杀害他女儿的是花帮一个堂的堂主,连警察也不敢查。
然后他的摊子被人砸了,自己的出行也被人盯住了。他一个老实本分的老工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这天下午,他把自己女儿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小伙子请到家里,摆上好酒好菜,招待这五个小伙子。在酒足饭饱后,他把自己所有的存折摆出来,还有五万元现金。他说,这里有五万,存折里还有三十万,是我全部的积蓄,婉婷死了,这些钱也没用了,只要你们肯帮我个忙,这些钱全给你们。
他说,他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你们不用怕,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次行动由蒙面佐罗带头,我们人很多,但是也有危险,你们愿意帮忙,我张叔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希望你们看在婉婷的面子上保守秘密。
五人沉默了一下,看着满面皱纹,愁苦不堪的老人,逐一点头:“张叔,您放心,这活我大毛干了!”“婉婷出事的时候我们没能帮忙,这次如果我们还无动于衷,还是个人吗?”“花帮这帮畜生,早就应该遭报应了,能为民除害,我小黑光荣!”“张叔放心,为婉婷报仇不只是您的事,也是我大力的事。”
张显胜看着这些小伙的脸,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叔感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婉婷死得早”
那一天,张显胜难得的喝多了,话也多了,没等到晚上,他已经醉倒了。
五个小伙子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张显胜搬上床,把钱和存折压在他的枕头底下,悄悄出门,把门锁住了。
互相对视了几眼,五人各奔东西,找寻自己的死党去了。已经很少了,不为任何利益的去做一件事,只为救赎心中的愧疚和解救一个老人的精神枷锁。
刘发财是个老师,虽然他有个很市侩的名字。辛辛苦苦教书育人一辈子,总是教育学生要做好人,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但是命运仿佛最喜欢看到悲剧。刘发财父母给他留下的一套房子,三层的临街铺面小楼,足够他不用辛勤干活也能够吃饱喝足。
但是花帮来了,看中了包括他家在内的一大片地。于是厄运降临了,花帮的人先是以极低的价格要求刘发财转让房屋,遭到拒绝后接着就是不断的派人骚扰,跟踪,恐吓,泼墨,最后就是在一个晚上,几十人破门而入,将他家一家三口拉到郊区,等他们千方百计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东西全被扔出门外,家已经被拆了一半。
父母留给他的房子没有了,能给这个家庭带来财富的铺面没有了,留给他的只有五万元拆迁补偿款。
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的人,看待这件事就像看到一则离自己很远的新闻,但是身居其中,才能体会那种痛楚和不甘。
张发财做了一辈子教书匠,面对这样的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找政府,但是政府说这是你和花帮之间的事,属民事纠纷,只能由你们协商解决,政府管不了。
张发财再没经历事也不敢找花帮协商,于是他只能和妻子,儿子蜗居在租来的小房子里,每天还要忍受着妻子的抱怨和嫌弃的责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世界最窝囊的男人,没有能保住父母留下的房子,给不了妻子和儿子舒适的生活。
今天晚上,张发财的妻子发现自己的丈夫格外的温柔,温柔得有些神经。不管自己如何恶语相向,他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眼神带着歉意和不舍。这样的张发财让妻子有些恐慌,还是原来那个焉不拉几的张发财更让她心安。只是不管自己如何追问,他只是摇头笑道:“没事,就是觉得今天心情好。”
七点多了,张发财该去学校给学生上晚自习了,他看着自己的小家,看着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的儿子,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洗碗的妻子,心里想:“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妻子,虽然抱怨很多,但至少还在不离不弃的陪着自己。如果自己死了,她应该能够找到更好的人嫁了。不会再像现在一样跟着我受苦。”
他推着自己的烂摩托车出门,对妻子道:“我走了!”
妻子回头,看着他,难得的关心:“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早不了!要检查宿舍,你先睡吧!”作为班主任,在学生熄灯睡觉以后还要检查宿舍,避免学生聊天走动影响睡眠,虽然如此,但是还是让妻子一阵阵的心慌,走出门,看着自己丈夫单薄的身体在摩托车上渐行渐远。
张发财从后视镜能看到妻子的身影,他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不敢走了。他不能这样,他还要去找那些曾经的邻居,他们都因为花帮而失去了家园。今天,他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不为追回什么,不为报复什么,只是想告诉花帮,作恶就要受到惩罚,只是想告诉自己,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是对的。
只是想告诉妻子,你的丈夫不是窝囊废。
在GK市平静的表面下,这个城市的许多角落里,许许多多的人因为一个看似胡闹的铲花行动而四处奔走,既有激动兴奋,也经历着伤心和痛苦。他们聚集起来,又分散开去,再次聚集,再次分开。人也越来越多,像一个个小雨滴一样聚集成小水流,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如此大的行动,花帮一点都没有察觉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方面连组织者马哲都无法想像最后会聚集起多少人,花帮帮众得到消息已经是四五手了,根本无法得知行动的具体计划,也想像不出规模,只以为是三五个人的小打小闹,没多大重视。另外一方面,花帮组织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密,整个帮派分成十二个分会,分会之间沟通也不顺畅,反应效率也不高,导致消息没有及时汇总上报。最后,整个花帮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蒙面佐罗身上,一切事情都先放一边。于是导致整个铲花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顺利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