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海,远离人群,洛寒一人孤独地抱着冰棺发呆。
伊人笑靥依旧,睡得那么恬静,那么安详,这一刻,仿佛天海都沉寂着,风平,浪静,无言。
许久,他轻合上棺盖,不舍地将冰棺沉入海里,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地方,不让任何人打扰。
他去见父母家人,这次多聊了会儿,详细说起近况和未来一段时间的打算。
洛战天修为已恢复炼神境,他急不可耐想要突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与这个让他骄傲自豪的儿子并肩作战。
洛冰唏嘘不已,他还依稀记得那个上元之夜,他破开幻阵斩杀地痞,却闻弟弟经脉尽废的噩耗,也曾暗下决心付出自己一生的守护。
不想,如今他还在通往炼神境的路上奋力攀爬,而弟弟早已在万千世界风生水起。
他甚至能清楚忆起那三年间洒落在城池外广场上的每一滴汗水,换做他,自认难以做到。
噬神蟒陷入沉睡,据它睡前自己说,醒来就能突破神阶了。
洛寒留一道意识印记给它,交代即便突破也暂时不要离开,委屈它再做段时间‘陆地’,会尽快想办法安置族人。
他告别众人,转念出现在一座假山后。
“怎么样,没人发现吧?”
小白拍着胸脯,“有白爷看着,保管万无一失。”
他们回去住处,还没进门,洛寒就撸胳膊挽袖子要跟蔺晨算账,可居然不见人,不由奇怪,明明先走一步,去哪儿了?
直到傍晚,人才回来,问什么都一个态度,‘保密’,气得小白想打人。
二人商量何时出发,蔺晨说他又约个帮手,需等几日,而且他那‘妙计’也还没准备妥当。
洛寒表示赞同,他正有此打算,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哪怕他有一万个不愿意,初五那天也必须应约。
蔺晨取笑他,“学弟你真是艳福不浅,那唐媚儿何许人也,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到时可得好好把握啊!”
洛寒手里突然窜出一缕火焰,“你不提我倒忘了,今天卖我的账算算吧!”
蔺晨一惊,退出老远,“学弟别误会,我那是帮你呢!”
洛寒嗤笑,“帮我?有这艳福你怎么不上?”
“老哥我年纪大了嘛……”
还没说完,一人一兽左右夹攻,院落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翌日,洛寒一大早启程去靠河村。
正好时间还有,他便想先去看望何伯,顺便知会秦政追杀童老双杀的事。
一昼夜,赶到那熟悉又宁静的小村庄,却被告知人不在,昨天刚走,上紫微宗了,只得悻悻回返。
这一来一回,去了两天,路途劳顿,回来后他和小白蒙头大睡了一整天,赴约的日子悄然来临。
初五这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到西院外等候。
对唐媚儿他始终有所保留,关于她的目的也做了诸多猜测,不过有一点,要小心再小心,不可着了对方的道儿,蔺晨一再告诫,此女不简单。
“嘎吱!”
大门轻轻开启一道缝隙,又轻轻关闭。
他望过去,差点儿没认出门前的女子,心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那装束让他的抵抗力小了许多。
唐媚儿一扫往日的妩媚,一身碎花儿小布衣,像邻家女孩儿,素面不施粉黛,粗长的辫子从颈后绕到身前,清秀纯洁。
洛寒失神了一霎,连忙清醒,他深知这装扮绝对另有深意。
唐媚儿一见他在,意出望外,笑道,“学弟还真准时呢!”
洛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应道,“那没办法啊,学院盛传学姐惹不得,我可不敢得罪。”
他故意表露不满,是为拉开距离,要让对方知道,我来赴约是因承诺,而非对你有什么好感。
唐媚儿笑容略微凝固,神情稍显落寞。
她迅速调整,柔声道,“都怪姐姐不好,这时辰约的太早,鸡还没叫呢!”
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招以退为进漂亮,洛寒再找不到不满的理由,人家女子都已先退一步,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斤斤计较。
他笑道,“学姐说哪儿的话,不知今天如何安排?”
唐媚儿一挽发髻,“学弟自入院到现在,还没好好四处逛过吧?”
“学姐要当向导?”
唐媚儿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谁要给你当向导,南院有几处景致不错,想让你陪我逛逛。”
洛寒拱手,“荣幸之至。”
唐媚儿凑过来,竟直接挎上手臂,问道,“这打扮可合学弟心意?”
洛寒连忙轻推下去,退开两步,保持一人距离,道,“学姐如何打扮都乃国色天香,学弟怎敢品头论足。”
唐媚儿讨了个没趣,微微跺脚,率先走出,“先去南湖泛舟,晚了人该多了,湖不大到处是船,一点儿意境都没。”
朝阳一抹,倾斜洒落湖面,微风乍起,细浪轻摇,搅动着满湖碎金,一叶扁舟随波荡漾,惊起一滩鸥鹭。
两人各坐首尾,相对无言,的确,此番美景只该静心感受,多一句话都会破坏这清幽的气氛。
不多时,湖上小舟星星两两多了起来,唐媚儿道,“走吧,我们去桃林。”
二人漫步其间,曲径通幽,芳艳一簇簇压满枝头,花瓣衬着花蕊,粉红包裹鹅黄,阳光穿透花海,打在脸上,人面桃花相映红。
一整天,唐媚儿带他走遍了南院,又都非常巧妙地避开人群,可见这行程是经过细致思虑的。
眼看夕阳西下,余晖染得漫天霞红。
洛寒很奇怪,直到现在她没表露任何目的,一天话少得可怜,像个安静的处子,不过倒与每一处景物相形益彰。
他也长舒一口气,这样最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一天总算安然度过,以后便不再亏欠她什么。
落日依山沉尽,他礼貌开口,“学姐,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
唐媚儿捋着胸前的辫子,道,“我在寒舍略备薄酒,恳请学弟赏脸。”
洛寒一愣,当时说好只一白天,这怎么临时变卦,还是早如此安排?
他暗道,“这可不在约定范围内,我拒绝理所应当,她如何有信心我一定会答应?”
正思虑间,忽闻唐媚儿又道,“你在来之前并不认识姜红衣老师,你也非来自大家族大势力,你本可不入学院,但你来了,就意味着另有目的,你或许有难处,或许有秘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明白谁能帮你,而谁又可能害你。”
这一句话说得毫无感情色彩,就那么平铺直叙,一字一字清晰入耳。
洛寒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了什么?她要跟我说什么?她浪费一整天时间是为让我放下戒心?她的真实目的在那薄酒里吗?”
唐媚儿说完,径自离去,她顺手解开长辫,秀发垂到腰际,还带着略微的弯曲,就像清晨南湖的细浪。
洛寒望着那背影,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当那消失在转角处,他连忙追上去,“学姐薄酒既已备好,学弟当然要饮上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