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喝下去可还得了?!
意识是无论如何都要寻回的,可倘若忘却一切记忆,这个结果洛寒也决计无法接受。
心中一急,大声喊道,“萱萱,喝不得!”
这下,却是把甘平骇得亡魂皆冒。
战战兢兢道,“兄弟,你快跑吧!可别连累我啊!”
洛寒则无心理会,只是紧紧盯着那手端汤碗的身影,见她停下动作,这才长舒一口气。若非如此,恨不得立刻冲过去。
而此时,不仅她一人,所有亡魂都停住了,长长的队伍不再移动,像静止一般停在那里。
亭中那女孩儿放下手中的汤碗,缓缓步出,向他们这边走来。
甘平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过来,“兄弟,还不快跑!”
洛寒心知自己应是闯祸了,但事已至此,要他就这般空手退走,也是断无可能!
连忙道,“不带走那亡魂我是绝不会走的!甘大哥,你经验丰富,快帮我想想办法!”
那女孩儿越来越近。
“丰富个毛线啊!爱死不死,我可管不了!你是我大哥!我叫你大哥,你别连累我就行!”
听声音似乎都快吓尿了。
“那怎么行!你亲口答应的,况且那赏金……”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我答应个屁,还赏毛金,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行,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身形一凛,后背微弯,双臂垂下,竟是装起亡魂来。
“甘大哥,别怪小弟不讲义气,你若帮我,不仅赏金给你,我再多付你一份儿,你若不帮,咱们谁也别想好!”
事到如今,洛寒别无他法,也唯有吃定他了。
“小子!你……”甘平被气得哑口无言。
可无奈有把柄在他手,只得商量道,“兄弟,我帮你逃走,这单买卖我也不做了,但那亡魂真的带不走!”
“不行!总之你自己选!”语气十分坚决。
甘平告饶道,“兄弟,大哥,我服了!我也才第二次来啊!上次师傅带的,这次算我自己头一回,我哪见过这场面啊!”
洛寒一脸黑线,就这!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舔着脸数落他半天,原来也是个菜鸟!
不悦道,“牛是你吹的,帮我收场,没得选!”
甘平也来了火气,“祸是你闯的,凭啥让我背锅,大不了我自己跑,你还别以为真能吓唬住我!”
风头顿时一变,轮到洛寒被动了。
他有必须带走亡魂的理由,但对方没有啊!非亲非故,大不了买卖不做,逃命手段肯定是有一些的。
只好服软道,“甘大哥,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是我未婚之妻,我与她私定终身,但她父百般阻挠。万般无奈之下,我意携她私奔,谁曾想就在前一晚……”
说着,哽咽出声。倒全非假装,话中还是有几句实言的。
“我说她喝那汤药,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敢情是小情人儿啊!”
甘平恍然大悟,若只为赏金,是否忘却记忆又有何关系,亡魂带回去就行了。
“还望甘大哥成全!”
这一句,当真声泪俱下,戏份十足!
“好!就看你这么重情,我也得帮你拼上一把!”
甘平一拍胸脯,应承下来。
“多谢甘大哥!”洛寒连忙道谢。
之前于这死境一无所知,而今看来不仅有护卫把守,且修为都可说以恐怖来形容。
若无甘平相助,绝难以将亡魂带走,但不知他又有何手段。
“诶!好说!谁让你大哥我也有情殇呢!”
言辞间,有几分失落,或许在哀叹当年他为何无此等勇气。
此时,亭中那女孩儿已至近前,直接略过甘平,看向他身后。
洛寒觉得很奇怪,这女孩儿的气息十分平和,一点儿也不像那守卫一般,恐怖得令人心悸。可为何甘平似乎很惧怕她?
但那眼神异常凌厉,被这般盯着许久,他不禁浑身发毛,不由回望过去。
只见容貌还算精致,面无表情,唯目光冷冽,约莫十二三岁上下,一袭七彩长裙,与周围的景物格格不入。
见洛寒竟也盯着她看,面色阴沉更甚,冷声道,“夜游!这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却摄人心神,在上空回荡不已。
一阵甲胄的声响,桥头那守卫一路小跑过来,气息都已收敛,诚惶诚恐道,“是小的失职!还请孟姑娘责罚!”
高大的身形跪在女孩儿面前,尚要高出几分,连头也不敢抬起,目光直视地面。
“明日去刑罚殿自领杖责五千!”
声音冰冷,闻之遍体生寒。
“谢孟姑娘法外开恩!”
夜游神改双膝跪地,连连磕头不止。
洛寒见状,一阵愕然。
这位‘孟姑娘’什么来头?那夜游神单从气息判断,放在灵气大陆,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却如此惶恐,被杖责五千还叩首谢恩。
女孩儿蔑视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守卫仍不敢起身。
“这就完了?”
洛寒有些诧异,不禁暗舒一口气。
忽然,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先把他丢进奈河!”
夜游神闻言站起,一把扭住洛寒,他顿时动弹不得。
连忙唤道,“甘大哥!”
却见那瘦高的身形颤抖不已,双臂收在身前,一阵动作,似在腰间掏着什么。
“小子,他自身难保!都怪你,害本大爷要挨杖责,认命吧!”
夜游神拖着他,向河堤行去,口中低声言语,满是怨恨。
“还有他!”
女孩儿的声音再次传来,冰冷更甚。
夜游神回身,又向甘平抓去,纵然拿你再多好处,也没办法。
“你他娘的,老子拼了!”
但闻一声大吼,一物被抛向空中。
那是一面铜镜,在半空极速放大,遮挡天穹,镜面金光灿灿,普照大地。
“你敢!”
夜游神大喝一声,放开洛寒,直奔甘平。
“有何不敢!”
说罢,他又扔出一个葫芦,悬于头顶。
“咔嚓!”
竟从其内射出一道闪电,直击夜游神。虽被避过,但地面一片焦黑。
洛寒瞠目结舌,这是何手段?那葫芦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铜镜光华大盛。
那奈河,突然咆哮翻涌,夹杂着阵阵嘶吼,铜蛇铁狗相互撕咬不已。
所有亡魂躁动起来,肆意奔跑,状若癫狂,之前的整齐长队顿时散乱。
桥上拥挤不堪,不少跌落河中,被凶兽撕得粉碎。有的奔向河堤,纵身跳河,被污浊的浪涛淹没。有的挤上亭台,打翻了汤药……
霎时间,一片混乱。
洛寒趁机直奔望乡亭,那杂乱人群中的一抹淡紫。
夜游神已无心顾及他,正被甘平弄得手忙脚乱。
那头顶的葫芦,又是闪电,又是罡风,一会儿烈火,一会儿寒冰,变化莫测,速度奇快,威力惊人。
他不敢硬撼,一时只能躲闪,无法近身。
甘平在那儿放得不亦乐乎,不时还丢出几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
夜游神不小心蹭上一张,顿时身形一定,躲闪不及,挨上一道闪电,甲胄冒起黑烟。
这一见,甘平丢得更来劲儿了。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
身后一声怒喝,一只大手按上肩头,是他的本家日游神。
耳边传来低语,“还不趁乱快跑,再闹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说罢,将他抓起,掷向奈河桥。
甘平翻身落地,大声道,“老子为兄弟,跑什么跑!”
说着,又一只布袋丢向高空。
袋口大张,迎风暴涨,传出恐怖的吸力,许多亡魂被收了进去。
“冥顽不灵!”
日游神啐了一口,已然怒火中烧。
他助其离开并非因什么本家之情,那些都是鬼话,为日后还能有好处拿才是真的。
但已闹至这步田地,那‘孟姑娘’迟迟不出手,就是要看他二人如何收场,若无法善终,怕是小命不保,还谈何好处?
一念至此,与夜游神左右夹攻,恨不能将他击毙当场。
甘平见状,高声喝道,“你们这些王八蛋,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老子若有事,以后谁也别想走这趟买卖!”
说话间,手中不停,降魔杵、乌木剑、金刚圈、风火轮……,各式兵器,各样物件,层出不穷,不要钱似的往出扔。
人群中有人响应,“甘家三爷都发话了,赶紧上吧!”
一时间,混乱的人群中又有不少物件儿被丢上半空,不下数十处,不过较甘平的比起来,却是逊色太多。
日夜游神对视一眼,“这下可麻烦了!”
实则,都在埋怨对方贪得无厌,竟放了这么多活人进来。
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抓住罪魁祸首才是,但苦于这货东西太多,迟迟无法拿下。
甘平拔腿就逃,边跑边喊,“别他娘的以为你们出工不出力老子看不出来,谁的法宝我不认得?回去一个个上门清算!”
这一言十分有效,上一刻还在各处晃晃荡荡的法宝,霎时间汇聚而来,向日夜游神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洛寒却无暇理会。
他已身处望乡亭,炎萱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他不敢妄动。
只因那纤弱的肩头,正搭着一只手掌,七彩长裙,光艳夺目。
“你为她来?”孟姑娘问道。
声音冰冷彻骨,依旧面无表情,似乎那混乱事不关己。
洛寒唯有点头,这女孩儿他揣摩不透,更何况也无任何可仰仗的手段。
“很好!”
那冰冷的唇角似泛起一抹弧度。
洛寒见状,没来由的大惊失色,仿佛有何异常恐怖的事物在面前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