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一个月悄然而逝。
洛寒已是行出九千里,终于近日抵至一重的最后一片地域。
一路走来,历经重压从一倍逐步递增至九倍的洗礼,待真正踏足这十倍重压之地时,之前那种压力陡增的不适之感,已微乎其微。
一切,都似水到渠成,如今这十倍重压,甚至连让他停下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难解释。
当压力从一倍增至二倍,便等同翻了一番,而从二倍增至三倍时,则相当于增加原来的一半儿。
以此类推,压力从九倍增至十倍,只有原来的九分之一,这种增加的体感,与之前相比确是最易接受。
洛寒当真不曾驻足,也未如之前那般盘坐适应。
此时,他不过感觉脚步略有沉重而已。
而这,还不足以成为停下的理由。
就这般,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他要径直走到那屏障近前一观,以解心中之惑。
因他仍抱有一丝疑虑,亦可说一丝希望。
“过去这一个月,我便已适应了九倍的重压,那这一重之地,当真依然需要十年吗?”
这一个千里,他走的极为缓慢。
又是近乎一个月的时间。
可纵然只走过千里,肉身经受的淬炼却相当于之前九千里的全部,甚至似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此时,他正用右手抚着左臂,感受那掌心之下,如抚过金属一般的质感。
心中暗道,“原来这一重真正淬炼的是皮肤!”
厚土之阵的重压,虽是自四面八方传来,且不论角度、无孔不入的覆盖身躯的每一个部位。
可目前看来,筋骨血肉、五脏六腑、甚至奇经八脉的确在这般重压之下得到了淬炼,但真正质变的,则是最表面的这一层皮肤。
实则,洛寒的肉身本就极为强悍,在同品级修炼者里,即便与以肉身强悍著称的武神族相较,都应不遑多让,而本族之中,凝形境初期的阮大也必然过之不及。
可纵然如此,之前的皮肤也只能勉强抵挡拳脚攻击,这还是因有肌肉协同防御之故。
不过眼下,即便只是单一的皮肤,也可抵御一般的兵刃,至于拳脚,更是不值一提。
“难怪说‘一重可抵拳脚’,还真不是吹的,以我现在的肉身,估计大哥倾力一拳,都可轻易抵挡!”
洛寒暗自欣喜,到目前为止,对这厚土之阵的炼体效果算得上甚为满意。
可转而又叹息道,“不过,若是阮大哥的话,可能就有些勉强了。唉!说到底,还是我修为不够啊!”
也难怪他会有此想法,洛冰的修为在元婴境巅峰,阮大则是凝形境初期,虽只是一个境界的差别,但这从元婴到凝形的差距,绝非一个石墓炼体就能弥补的。
随之,对于自身修为提升的不满又一次浮上心头。
而这一次,却未如之前再悟《洛神诀》时,那般心急、那般焦虑。
彼时,将归冰神城,面对接踵而至的不幸消息,面对深感无力的困境,焦急实属在所难免。
可而今,历经这段时日的种种,尤其是洛殇之殒,他的心境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如同经历过沧海桑田,已具备远超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胜过这个年纪该有的担当。
此刻,他思虑的是,“且不论结成六重厚土体是否当真需六十年,就算这厚土之阵内的天地灵气再稀薄,哪怕这灵气蕴含的属性之力再难炼化,我就不信,六十年的时间,我还提升不了一个境界!”
天啊!六十年!提升一个境界!且还是洛寒这等天赋之人。
看来这炼体石墓阵,果然阵如其名,只为炼体,莫论其它!
一念作罢,盘膝而坐,仔细感知空气中那极尽稀薄的天地灵气。
许久,才有一缕被吸至身前。
随后一口吞下,纳入体内,即刻炼化起来。
这还是亏得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都在熟悉这所谓的大地之力,否则莫说炼化,能否吸纳都尚未可知。
饶是如此,炼化依然极为艰难。
这一缕灵气先被置于五脏六腑,剥离其内蕴含的大地之力,使之转化为精纯灵气后,方能汇入经脉。
以免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之力,在经脉内彼此碰撞,那可是有引发灵气风暴的危险。
爆体而亡这个后果,任谁都不会想要尝试。
这一炼化,就是近十日。
洛寒倾尽周身之力,终是将这一丝大地之力剥离出来。
随后,一缕精纯灵气汇入经脉,却如滴水入海一般,连一道涟漪都未荡起,更别说浪花了。
“这……”
不禁苦笑着摇头,自己耗尽心力,穷十日之功,才得到这般结果。
倘若照此速度,莫说六十年,就是六百年、六千年,也难以提升至元婴境后期。
不过,倒未因这十日近乎无用之功而有所懊悔,反是叹息道,“唉!顺其自然吧!当下应以炼体为首要之事!”
而后,便欲将那一丝大地之力吐出体外。
忽然,一个念头突兀涌现脑海,略为疯狂!
“既然炎之力我都可置于洛神虚影内,那这大地之力……”
念罢,毫不犹豫,丹田处虚影舞动,一道光掌极速挥出,穿透五脏六腑,瞬间便将这一丝大地之力包裹,汇入经脉,缓缓运行。
这一周天,运行的极为缓慢,许久之后,方才抵达丹田,纳入洛神虚影。
此时,只见其内,一缕雾气悬空漂浮,寂静如水,正是陷于深深沉睡当中的若雪。
掌心之上,一枚淡蓝色光罩,包裹着一簇火焰熊熊燃烧,是那天炎巨犀的本命精火。
遍布周身的灵气经脉,如溪流般潺潺运行,是由蕴含冰寒之力的灵气凝聚而成。
而在虚影小腹,近似丹田之位,还有着两枚精致的光罩,分别包裹着两色光华。
一则赤红,自是炎之力无疑,另一赤金,便是那将才纳入虚影的大地之力了。
见这三种截然不同的灵气之力在洛神虚影内和谐共存,互不干预,洛寒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未留意那两枚光罩竟是缓缓的在向彼此靠近着。
当即起身,一抖长衫,拂去下摆的灰尘,继续前行。
未行多久,远远望见前方的大地陡然变了颜色。
脚下的土壤,虽说较伊始进入厚土之阵时略微深沉了些,可依然属于黄色的范畴。
但那前方的颜色,却加深的甚为突兀,黄色之间已然透出浓重的灰色,灰的无比晦暗。
洛寒驻足,凝目望去,如同一道暗黄色的分界线,横贯大地,不见尽头。
心中暗道,“看来这分界线便应是二重与一重间的屏障了。”
与此同时,双眸中闪过一丝期待的目光。
喃喃道,“一重炼体淬炼的是皮肤,不知这二重修炼的又是什么?”
他曾苦修外功三载,自是清楚在肉身修炼当中,皮肤最易修炼,也最为简单。
故这厚土之阵内,将皮肤作为首要淬炼对象的,是重压最小亦最为基础的第一重,便不难理解。
也正因如此,才会对下一重充满期待。
不过这般目光却是一闪即逝,瞬间又取代为深深的无奈。
一声叹息,“唉!可还要在这一重内修炼满十年,才能去至二重。十年啊!这才过了两个月而已!”
又转而念道,“管它呢!先去屏障看看,说不定就有办法过去了!”
念罢,便又向前行去。
须臾,已抵达分界近前。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地,暗黄色的土壤甚显灰暗。
至于屏障,则丝毫未见踪影。
洛寒散出一缕意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却未受任何阻挠的飘过分界线。
“咦?好似没有屏障!”
疑惑间,又抬起右臂,也是小心翼翼的,将手掌缓缓伸出,仍不见任何阻拦。
再伸出另一只,依然如此。
“这是为何?难道这厚土之阵出问题了?”
可纵然心间疑惑更甚,身体的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
左脚遂然迈出,右脚跨步跟上,双脚便已踏在二重的大地之上。
压力并未陡增,依旧是十倍,但已可明显觉出重压发生了质的变化。
忆起最初踏入厚土之阵时,便被那误以为的十倍重压,重重的压向地面。
而今仔细回想起来,那般压力实际上与外界并无量的区别,不过是方式有所变化。
现在,亦是如此。
若说一重的重压是来自四面八方,不论角度,无孔不入,那这二重的重压则是相互排斥。
身处此地,肌肉仿佛随时会被撕裂一般。
感受着周身血肉内传来的一阵阵绞痛,洛寒暗道,“看来,这二重修炼的应是肌肉无疑了!”
随后,唇角泛起一抹爽朗的弧度,朗声笑道,“好吧!管你为何没有屏障,既已来到这二重,那我们就好好继续!”
当即盘膝而坐,意适应这全新的重压方式。
可将才坐定,却忽然面色大变。
只因洛神虚影内,那分别包裹着炎之力和大地之力的两枚光罩,竟已是触碰在一起,且更是彼此相融,逐渐的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