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个洛殇,老朽早便发觉他有问题。唉!可惜了东城卫一众将士,全都惨死在他的手里。”
舟老当即一阵忿然,说至最后,又是哀叹不止。
念及洛殇,洛寒心底亦是黯然神伤。
“舟老,此事却也怪不得洛殇,他中了炎重的万炎虫蛊,实则身不由己。”
“你从何得知?你见过他?”
洛寒点头应道,“嗯!我欲为他破解炎蛊,可不想……”
声音渐轻,略微哽咽,一时无法再叙。
舟老见状,心中已然明了,随即一声叹息,“唉!一代英才,却沦为他人棋子!这炎神族还真是凶邪阴险!”
炎萱闻言,又是颇为不悦,“老……”
‘头’字尚未出口,则又生生顿住,只因此事,她父亲确是难辞其咎。
舟老略有所觉,目光扫向炎萱,注视良久。
炎萱被盯得好不自在,愠怒道,“喂!老头,你看什么呢?”
舟老却未理会,目光依旧未移,而是开口问向洛寒,“那二公子为何还与一个炎神族人扯在一起!”
“咳……此事说来话长,舟老可否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洛寒实则不愿与其解释过多,只得转移话题,另行询问。
舟老见其如此,便也知趣的未再过于纠结此事,直接应道,“那日,老朽载洛王洛后及东城卫一众将士前往荒芜沙漠,众人上岸后,老朽便驾驭龙帆至靠岸之地以北百里等待,不想隔日,洛后就带洛殇及东城卫一众将士,前来呼唤老朽,却唯独不见洛王。”
“那我母亲为何不在船上?洛殇那时可还正常?”
洛寒闻言,心生疑惑,龙帆上自始至终都未见龙静雪的身影。
舟老继续道,“洛后并未登船,只交代老朽载洛殇与东城卫将士先行回返冰神界,便又离去了,而洛殇则一直昏迷不醒!”
“舟老那时难道未觉异样?之后又发生何事?”
洛寒顿觉蹊跷,为何让东城卫先行回返,莫非荒芜沙漠上有何异端?
“老朽当觉事有蹊跷,也曾询问,但洛后言事出紧急,此乃洛王之命,老朽不敢怠慢,即刻便驾驭龙帆起航。却不想灵气海突生异象,海水倒灌天际,老朽用尽毕生修为,方才力保龙帆不失。可灵气海竟是就此枯竭殆尽,龙帆终是沉于海底,与损毁无异了。”
念及龙帆,舟老神色间一阵黯然。
“那东城卫将士又是何时……?”
“龙帆将毁,洛殇突然醒转,岳飞霜当时正在身侧察看,当即被一枪钉死在桅杆上,之后,便是疯狂的屠戮。老朽见状,为求保命,只得施展冰灵息,行龟息之法,将自己掩埋在尸身之下,方才躲过一劫!”
忆起当时一幕,仍不免心有余悸。
“老头,你好歹也是凝形境修为,怎会这般胆小怕事!”
舟老屡次对炎神族出言不逊,炎萱对其自是无甚好感,这次终于逮到机会,羞辱一番。
“唉!老朽惭愧啊!洛族先祖所传《冰灵诀》,只为我舟木一族守护驾驭龙帆之用,并无攻击灵术,这战斗之事老朽着实不擅!”
当着洛寒的面,被这般一语中的,舟老一时羞愧难当。
转而看向炎萱,则又瞬间色变,反唇相讥,“不过,老朽如何行事,又何时轮到你这炎神族的小丫头来指手画脚?”
“我明白,况且洛殇本就修为高于你,又行炎蛊之威,舟老若贸然出手,也是枉送性命而已。”
洛寒实不想二人之间至水火不容,遂连忙向舟老行慰藉之语。
同时又向炎萱暗施眼色,示意她莫在多言。
而炎萱无非意在报复对方的言辞不逊,此番得逞,已然心满意足,便是乖巧的颔首应允。
舟老好歹活了一把年纪,自看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便也知趣的不再针对炎萱,转而问道,“二公子,你又为何在此地?”
“我去荒芜沙漠相救父王!”
“什么?洛王一直未归?相救?难道洛王遇险了?”
舟老闻言,万分惊诧,在他心目中,洛战天可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洛寒平静的应道,“也算不得遇险,只是被困在荒芜沙漠附近的空间乱流罢了。”
因他知晓,父王纵是一时无法脱困,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为何会困于空间乱流?”舟老不解。
“舟老你有所不知,灵气大陆天地异变,你只知灵气海枯竭,而不知荒芜沙漠早已脱离灵气海,不知所踪了!”
“唉!天地异变,天地异变……”
舟老却未过惊诧,只是兀自慨叹不已。
许久,方才言道,“灵气海既已枯竭,老朽的使命也到此为止了!”
洛寒觉出其弦外之音,遂出言问道,“舟老不与我们一起?”
“龙帆既毁,舟木当亡!这是老朽的宿命,就让老朽在此守护这龙帆,直至它彻底湮灭吧!”
说罢,仰头望向黑暗中的巨大帆影,神色无比黯然。
“舟老,你……”
洛寒顿觉异样,连忙出言欲阻,却被舟老打断。
“待见洛王,便代老朽向洛王赔罪吧!”
话音未落,已沿船身纵跃而上,转眼间便消失于船首。
“他这是……?”炎萱略有不解。
“唉!我们走吧!”
洛寒望着黑暗中,那如龙首一般的船艄,微微摇头,一声叹息。
炎萱虽觉疑惑,但玉手被洛寒紧握,也只好随之离去,尚未行出多远,便闻身后响起一阵冰霜凝结的声音。
二人回首望去,只见一面巨大的冰色风帆,于折断的桅杆上无风自舞,随后缓缓披落,漫延,直至漫过了整座船身。
龙帆,这一艘行驶了万年的巨大帆船,便是这般,被凝结在层层冰霜之下。
沟壑深处,月色寥寥,不时有几缕光华,划破黑暗,一闪即逝。
……
月夜渐淡,旭日初升,一缕光辉照进沟壑,将黑暗渐渐蚕食。
二人背对朝阳,继续一路向东,踏过沟壑最底的无尽兽骨,地势陡然上升,面前是一座矗立的断崖,足有百丈。
洛寒负起炎萱,攀岩而上。
“萱萱,我有个疑问,一直来不及问你。”洛寒忽然出言。
炎萱紧紧依偎在背上,正沉醉于这宽厚的男人臂膀,脑海中泛起一幕幕羞人的幻想,心间不觉蜜意流淌。
闻言,瞬时回神,羞涩还尚未退却,随即轻声应道,“嗯!怎么了?”
而这一番娇羞姿态,洛寒自是无从知晓。
顾自继续道,“之前为洛殇解蛊时,我早已心急如焚,屡次催促,可你为何仍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倒似……似是倾诉心事一般。”
“哦!你说此事啊!本来之后便想向你解释的,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直接就走了啊!哼!”
说至最后,一声娇哼。
“额……你还在恼我啊!”
洛寒一时无言以对。
“唉!看在你诚心悔改的份儿上,就勉强原谅你了!”
明眸中虽只可见一头黑发,但炎萱依然能够想象出那一脸呆然的青涩面庞,心底不由泛起一阵笑意。
却仍是装模作样的继续道,“那时,回忆已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可香鼎内的字迹始终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以辨认,纵然我竭尽全力,办法用尽,仍是一无所获,似有一道屏障阻隔了记忆,又如同薄纱一般朦胧。”
“这是何故?”洛寒略为疑惑。
“想来,是与那万炎虫蛊有关吧!”炎萱猜测道。
“又是万炎虫蛊!”洛寒心中默念。
便又问道,“那最终又是如何忆起?”
“无奈之下,我只得对自己施展幻术,将意识回退至当年,就如身临其境一般,这才忆起香鼎内的文字!”
“幻术?”
洛寒一阵惊疑,关于幻术他从未听闻。
“嗯!也是我炎神族的一种秘术!而那时,幻术尚未消退,意识仍处当年,故言辞不能自控,无法随心。”
实则,炎萱有意隐瞒了,自己之所以滞留幻术之中迟迟不退,是因意识于当年发现了一则隐秘,而这隐秘,自是关于炎重的。
洛寒咂了咂嘴,道,“你们炎神族的秘术还真多!”
“可能是因三族各有所长吧!像武神族便以肉身强悍著称,你冰神族则是灵法众多灵术玄妙,更何况还有阵法,而炎神族却于意识潜能上更为擅长。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阴毒之术了!”
言辞间,似略为不忿。
“我可从未这般说辞,灵术本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施术之人。若然心念正道,再阴毒的灵术都可焕发光辉,可若心存邪念,任何灵术都必是阴损恶毒,也定会为祸世人。”
洛寒觉其话外之音,连忙出言辩解,生怕佳人不悦。
炎萱闻言,自是心中欣喜,娇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会有如此见地呢!”
洛寒当即一脸黑线,心中暗道,“什么就小小年纪了!”
口中却是问道,“究竟那万炎虫蛊是为何物?”
“万炎虫蛊是炎蛊中最为阴毒的一种,寻常炎蛊只是施蛊者以自身炎焰做蛊,而这万炎虫蛊则是以万炎虫做蛊!”
“何为万炎虫?”
“父亲的炎神殿内,孕有一缕魔炎,传说这魔炎乃炎神境之根本,而那万炎虫便是由此魔炎孕育而出。”
“最后那欲破体而出的蛊虫就是万炎虫?”
回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恐怖蛊虫,洛寒仍不免心有余悸。
炎萱云鬓轻点,以示回应。
洛寒虽是背身,亦有所感知。
而此时,百丈断崖已至尽头。
洛寒一踏崖壁,纵身跃上崖顶,二人终是走出了这巨大的沟壑。
放眼望去,面前又是高耸的山峦,延绵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