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茂先后堂,甘贵涛又来到宋念堂那边,宋州令撇开了其他人,优先接见到这个督察侍卿。
在宋念堂面前,很少有人敢与他平起平坐,一般人见了他,也得自贬三分。
这个督察侍卿倒也识趣,一直以下属自居,凡是听命于他。
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较融洽。
听督察侍卿道,郑志焦已经彻底地交代了,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其实,郑志焦在对自己的问题上,也有些隐瞒,只是督察似乎有放水的嫌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是应付的态度。
宋念堂问道:“他有什么看法?”
督察侍卿道:“徐大人什么也没说,似乎是默认了。”
“错,他是沉默,不可能是默认,你太小看他了。”宋念堂回答。
这句话引起督察侍卿的惊恐,道:“那怎么办?再查一遍?”
“如果再来一遍,那就是你自己不打自招,自欺欺人了。”宋念堂抽了口烟,道:“再说吧,看看他会怎么反应。”
宋念堂的话,引起了督察侍卿的惊慌,他又想起了徐茂先的警告,道:“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查处不了他的问题,那就交待你的问题。”
“三天,三天之后我要结果。如果做不到,我去行都司要求把你办了,换一个能做到的人上,大明唯一不缺的就是人才。”
再想到徐茂先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他就在心里打鼓。虽然这些年,自己都与宋念堂站在一起,背上大大的写上了宋派两个字。现在化州城来了个徐茂先,他的背景远远强过宋州令,自己该如何决择?
督察侍卿有些茫然了,他在化州城这么多年,深知宋念堂的性格,他是属于那种比较极端的人,眼睛里容不下半颗沙子。
而徐茂先初来化州,要是真撕开了这张网还好,撕不开的话,自己就两头不是人。督察侍卿在心里叹道:“唉,这年头,当一颗墙头草就这么难吗?”
华正还真是一块当主簿的料,或者说,他的各种准备做得很好,因此给他一个契机的时候,他马上就抓住了机会,鲤鱼跃龙门。
第二天的内参堂议,华正早早准备好了公文,今天的堂议有些特别,是徐茂先沉寂近二十天以来,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候。
华正拿着履历走进知州后堂,道:“徐大人,都准备好了,还有一炷香堂议就要开始了。”
徐茂先喝着茶,打量着这位年轻的主簿。
看到华正很精神,意气风发的样子,徐茂先就想起了自己当主簿的时候。当初,自己可小了很多,不过仔细想来,处境倒是也相差无几。
宜阳府与化州,同为落后地界,面临的困境就是,如何打开局面,把民生搞上一个台阶。
华正见徐大人在打量他,不由有些心虚,毕竟自己还没有过试用,难道徐大人对自己有看法?想到表妹的警告,华正就在心里惴惴不安。
他听表妹说,她在徐大人家里,当了大半月丫鬟,连徐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华正完全相信她的话,因为很多次下堂,表妹早回了秀园。
发现大人没有说话,华正不由悄悄地瞟了眼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知州大人。一个人在心里自言自语,我要是有徐大人一成的能力,也不枉此生了。
更重要的是,可以不用被人欺负,活得有尊严一点。想到自己村里一个小小的乡吏,都那么人五人六的,在村里作威作福,他心里就挺郁闷的。
既然徐大人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抓住。
当华正在走神的时候,徐茂先拿着公文站起来。“走!”
此刻,离堂议时间还有一会,而从后堂到堂议大厅,走快一点的话,估计也就说话的功夫。
两人正点到达堂议大厅,里面倒是有很多正在抽烟的人。宋念堂刚刚到了,他也是踩着点子到的,可是到了之后发现,徐茂先不在的时候,他心里微微一阵懊恼。
以前堂议,宋念堂总是准时到达,但偏偏又要比其他人慢上半拍。因此,他就成了最后一个入场的。到达的先后,也显示了一种身份。
堂议走在后面,散会走在前面,这就是大人的特权。
化州城的内参们,还没几个正式与徐茂先打个交道。徐茂先目光审视了一遍这些人,然后在督察侍卿甘贵涛身上,停留片刻的样子,看得甘贵涛一阵心里发虚。
看来徐大人对郑志焦这件事情,处理得十分不满。刚才那眼神,明显有些警示的味道。
甘贵涛瞟了瞟宋州令,宋念堂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茂先清了个嗓子,道“现在堂议,这是我到化州城以来,第一次参加内参堂议。今天我只说两件事,我来化州城任知州,一是朝廷对我的信任,二是公务的需要。”
徐茂先看了眼众人,沉声道:“我来化州城,重点只抓两件事,也就是两点,一是民生!二是官吏作风!”
民生与官吏作风这是徐茂先确定下来的两大疑难问题,也是化州城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多人在心里打鼓,徐大人终于摸清了化州的脉络,开始要动出手了。
一些本土官吏,大多朝宋念堂看去,见宋念堂没有说话,料想宋州令应该早就心里有数了。以前的内参堂议上,凡是知州大人没有与他沟通过的问题,一般是通不过的。
今天这两个议题,徐茂先同样没有跟任何人事先沟通,他也不需要与别人沟通。因此近一个月的潜伏,他对化州城的大概有了了解。
民生和官吏作风,就是他研究出来的课题。
徐茂先要抓民生,就得务实,为当地民生做出相应的贡献,很多人在心里想,化州城地处荒凉,招禄很困难,税收也不过人家一个府城,甚至还不到,因此很多为政者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要想在这里做出成绩,你就得拿出手段来。
银子,银子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宋念堂上位以来,他只力保衙门的官吏不饿肚子。用他的话说,自己都吃不饱,哪来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