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好闷,天空带着一丝沉沉的压抑,整个江州笼罩在一片沉闷之中。
“轰——隆——”
一个炸雷凭空响起,很快就风云变色,天地之间一片阴云。原本黑暗的天空,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每个人就像生活在被抽干了空气的水里,想透一下气都那么艰难。
“咔——嚓——”
一道粗壮的闪电,划空而过,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
风云起,天地变,湖广的雨季来临,没有任何征兆地下起了磅礴大雨。哗啦啦的雨声,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朵朵。
徐茂先放下手里的公文,出神地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这是徐茂先在江州城之后,看到的第一场大雨。
它来得那么猛,那么迅速,令人防不胜防。
唐凤菱端着一杯茶,很优雅地靠在门边,看着徐茂先眉头深锁,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由微微一笑,走过来摸着徐茂先的头:“你又在想什么?”
“夜深了,睡吧!”徐茂先叹了口气,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雨夜,江州典狱,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天杀的,我要报官!”
女子冒雨前来,浑身上下还滴着水滴,头发紧紧贴在脸上,脸色有些苍白。来到典狱里,她站的地方立刻便湿了一团。
“官爷,我要报官!”女孩咬咬牙齿,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凄惨,无助,绝望写在她的脸上。
本来翘着双腿,闲得无聊抽着烟的值夜捕快,正琢磨着躲到哪里去睡觉,没想到冲进来这么一个湿淋淋的人。
他马上放下双腿,坐正了身子。
“有事慢慢说,别急!”捕快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家,脸上的淡装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不见踪影,但是她的那份清秀和弱不禁风,看起来令人怜惜。
江州城现在的官差,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饶是在这样的夜晚,也很少有人敢玩忽职守。经验丰富的捕快,一眼就看出对方来报的案子肯定不小。
果然,在女孩吞吞吐吐的话语中,他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受害人叫汤小敏,胭脂红欢场的陪酒花姐。
听说对方是花姐,捕快并没有那种歧视的眼神,因为他们这个职业,与花姐接触的机会挺多的。形形色色的女人家,他们什么人没见过?
眼前这个女人家,明显不是那种所谓的妓,如果真的是做妓的,她也就不会出现在典狱里,而是在暖床上数票子。
捕快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我被人玷污了!”汤小敏带着狠意回答,现在想起这事,还是不堪回首。
这位值夜捕快也算是经验老道,当差十几年,这类案件并不少见。对于他们来说,强占案并不新鲜,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道,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只是有人敢出来报官,有人把它埋在心里。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捕快来说,强占案意味着就是大案子,他放手笔。“你稍等一下。”
“老三,快点,有情况!”
另一个正在小屋休息的捕快,听到他的声音,便匆匆跑过来。平时他们两个值夜,一个坐在门口,一个躲在上小屋休息。这样一个晚上下来,俩人也不怎么太累。
“什么事?”老三问道。
“大雷子。”前者呶了呶嘴:“强占民女!”
听说是大案,老三也来了精神,他打量着坐在那里的汤小敏,一本正经道:“说!是谁干的!在什么地方?现场都有哪些人?”
“是戴童,戴童那个畜生!”外面下着雨,刮过一阵凉风,汤小敏打着寒颤,咬牙切齿骂道。
“戴童?”捕快拿着笔写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歪着脑袋问道:“能不能说具体一点,比喻说他是什么身份?哪里人?”
汤小敏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他只是胭脂红的客人,不过听他们自己说,他爹好像是吏部侍卿来的。是他在包厢里和两个同窗一起……一起……呜呜……”
“吏、吏部侍卿……”
老三也慌了,吏部侍卿戴宝宗?
不得了,这可是江州的大人物,堂堂江州内参。
两人明显有点慌神了,一齐问道:“你确定没有错?告诉你,如果说错了,那叫诬告,可是要下大狱的。”
另一个捕快道:“慢点,你先不在急,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
全天下所有的捕快都有这个毛病,喜欢听那个精彩的过程。尤其是这种类似的案子,非得问个清清楚楚,问了人家是怎么剥她衣服的,还要问人家被那个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很多的时候,受害人不得不再一次承受着这种心灵的痛苦,把那个不堪回首的过程,再次残忍地重复一次。
过程对于捕快来说,也许很重要,但是对于一个受害者来说,却是重播一次不堪回首的痛苦。
做完口述记录,两个人走出来,悄悄地合计了一下。“老三,这事悬了,我们得罪不起啊!”
“那你说怎么办?”
“不知道。”
“戴侍卿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两个办的案子,会不会有麻烦?”老三犹豫道。
“但是不办也不行,要是她跑到督察府去,说我们不受理,叶州卿那边也吃不消啊。”
“还是向上头呈报吧!”
两个人商量好了,再次回到后堂,汤小敏已经冻得有点发抖,尽管是夏天,在这样深夜时刻,浑身裹着这样湿淋淋的衣服,换了谁了受不了。
两个捕快却没工夫管他,其中一个捕快冒着大雨出去了。
周捕头今天心情不错,手气很好,在牌桌上玩得顺风顺水,接到值夜捕快发来的呈报,他皱着眉头,很不满的。
“周头,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情了。”
“慌什么慌?天塌下来了吗?”周捕头摸了张牌过来,脸上大喜。“对花!哈哈!”
“有人告戴侍卿的儿子强占民女!”
“啊——”这头的周捕头大惊,把牌一推。“你再说一遍!”
“有人告戴侍卿的儿子戴童强占民女。”老三低声重复了一句。
“不玩了,不玩了。”周捕头拿起衣服,急急从房间里出来。
“对方人呢?”周捕头一边走,一边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