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在暗地里偷偷说,宁愿得罪知府佟扇屏,不得罪府丞徐茂先。陈德贵本来在家里喝着小酒,突然接到田友量吩咐,让他去见徐茂先,于是这心里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自己在户部掌管的司孝司几个杂碎,便被他抓到了把柄,这下自己真的死定了。
陈德贵急急赶到碧玉小斋,看到这里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小馆子,一时还弄不明白,徐茂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后来他看到了碧玉,心里就在胡乱琢磨。徐茂先是不是和这个貌美的女子有什么瓜葛。
碧玉虽然生过了孩子,但毕竟还不到二十岁,身材恢复得很好,一般人是看不出来她已经是孩子她娘。
包厢里的几个人,一个都没有溜掉。因为他们听到徐茂先在直呼田友量的名字,如果逃走了,只怕是罪上一等,活罪也成了死罪。
反正得罪人的又不是自己,是马司吏,其中一些人就在幻想,说不定这次还是个机会。
如果马司吏被搞掉的话,自己不是可以替上去了?下回眼睛放亮一点,尤其是这家碧玉小斋,不但不能收税,还给她送钱才是,天天叫人来吃饭,饭钱给双倍。这是几位杂役的共同心声。
在陈德贵想出对策之前,徐茂先已经走了。
看到司孝司这几混账东西,陈德贵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用说,这些贼一样的人,肯定是打上人家老板娘的主意了。
尤其是这个姓马的头头,连主事都没混上,还只是一个司吏你跳什么跳?这个马开地啊,陈德贵对这个人太有印象了,以前就是因为调戏民女,被调到司孝司跑外收税,现在老毛病又犯了,这回完了吧!
“他奶奶的——你们这是找死,知道吗?”陈德贵重重地拍了把桌子。“知道你们得罪的是谁不?徐府丞,徐茂先啊!你们他娘的,老子都要跟着你们倒霉!”
陈德贵骂了一通,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碧玉的小馆子里,骂人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对,马上换了副笑脸。“这位是老板娘吧?这件事我会还你公道的。他们在这里花费了多少,你只管报来,我明天就让司孝司来结帐。徐大人那里,还请你多多美言两句啊。”
碧玉正想说自己与徐茂先没有关系,只是觉得这么解释有些多余,干脆就不说了。
陈德贵又换了副脸色,朝这几个人骂道:“还不快滚!立刻衙门里,把事情交待清楚。”
这些人终于走了,碧玉却象经历了一场大难,突然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小亮,关门歇业吧,我们今天不做了。”
今天要不是徐茂先,自己还不知道被这些人欺辱成什么样?这个马司吏,来过很多次了。第一次是查税务收账,从此之后,就经常找借口来店里吃饭,而且每次都是记帐。
老男人一个,长得像赖蛤蟆似的,老是想找机会占自己的便宜。偏偏为人又小气得要死,一毛不拨。
今天说是他请客,明知道自己店里没有桂花酿,还故意大声嚷嚷。就算是真的有,他又喝得起吗?一个小小的司吏,小瘪三而己。老娘又不是没见过大人物,还给人家喂过奶呢!
碧玉炒了三个菜一个汤,用碗装好,叫两个孩子关了店门,自己便朝徐茂先住的地方走去。
徐茂先正在家里看书,本来想好好吃顿饭,没想到遇上这种事,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但肚子却不会因为你心情不好,它就不会闹腾。正准备出去随便吃一口,大门被人敲响。
透过窗外一看,门口正是碧玉。
“徐大人,你饿坏了吧?”碧玉进门之后,将饭放在桌子上。屋子里立刻飘起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把徐茂先的食欲又勾起来了。
不等碧玉招呼,他就拿起筷子。“他们人都走了吗?”
碧玉回答。“走了,后来的那个当官的,把那些人臭骂一顿,全部都带回去了。说明天叫衙门来人给我结帐。”
徐茂先便没继续问,因为他知道,以后不会有人再到碧玉店里找不痛快了。吃着碧玉做的饭,这已经是第三次,徐茂先忍不住赞了一句。“不错!吃来吃去,还是你的手艺我吃得惯。”
碧玉便腼腆地笑笑,道:“那我以后每天给你送饭来?”
“倒也不必,你自己也够忙的。”徐茂先看碧玉站在那里,便指了指。“你还没吃吧?站着干嘛?咱俩一起吃啊。”
碧玉虽然很想跟他一起吃,但是不敢。毕竟人家是堂堂的左府丞,自己最多就一丫鬟的角色。
不过能听到徐茂先,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这才是碧玉最开心的事,比整治了马司吏开始无数倍。
碧玉摇摇头,道:“我吃过了。还是你慢慢吃吧,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屋里的衣服。”
徐茂先也没在意,一边看书一边吃饭。
平时都在馆子里吃,根本就没这种家的味道,是不是把碧玉叫过来,给自己做饭?似乎这有些太自私了吧!而且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如果唐凤菱这丫头来了,就不同了。
花点钱把碧玉请过来做厨娘,两三天做一顿就好,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碧玉把屋里的脏衣服收拾好,徐茂先也吃完了,又喝了几碗汤。
“碧玉啊,你这手艺,比得上大酒楼的名厨。这段时间都在外面吃,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家常菜好。”徐茂先赞道。
“奴家做的也只能是家常菜,像那些店里的花样,还真弄不出来。”碧玉从卧室里出来,俯身收拾碗筷的时候,宽松的领口处,又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部。
那道沟很深,在她全然不知的情况下,骄傲地展示着诱人的风采。
虽然小乖乖已经断奶了,碧玉的胸却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份坚挺,也许是太大的缘故,每次看到碧玉走路的时候,胸脯就像活了似的,一蹦一跳的。
徐茂先敢紧把目光移开了,我看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
碧玉在伙房里洗完碗,打好包,又把院里的垃圾装好一起带走。徐茂先就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倩影离开。
次日,陈德贵一大早就来了府丞衙门口候着。
“徐大人您早啊!”陈德贵点头哈腰地挤出丝笑容。
徐茂先看也没看,继续自己的步伐,陈德贵就跟在后面进了正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昨天晚上他想了很久,也知道徐茂先对自己过去的做法有成见,他就在心里琢磨,如何弃车保帅。
这件事必须得处理,而且要狠,狠得让徐茂先觉得舒服,心满意足了,自己才有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就把马开地就地免职了,发配到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
然后,他又叫人把碧玉那边欠下的饭钱给清了。而且规定,以后司孝司所的人至少每三天,便要到碧玉小斋吃一顿,银子则由司孝司统一支付。
他想这个处理结果,徐茂先应该满意了吧?
可是徐茂先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直凉了他整整半个多时辰。
直到接近巳时,徐茂先才抬起头,道:“是陈员外郎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德贵听到这话,头就大了,背后一直冒着冷汗。这个徐茂先,怎么如此让人压抑呢?莫明其妙紧张,就是以前在冯德启那里,自己好像也没这么抖过吧?
陈德贵恭恭敬敬地将文书递过去。“这是昨天晚上,关于司孝司几个杂役的处理结果,请您批示。”
徐茂先看也没看,直接挡回去。“这是你们户部的事,你自己觉得怎么处理好,那便怎么处理,我不会做任何干涉。”
娘诶!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陈德贵一时琢磨不定徐茂先的用意,难道他嫌自己手下得不够重?都说大人的心思最难猜,陈德贵自认为一向能摸准上峰的意图,没想到今天,却怎么也猜不透徐茂先到底想干嘛?
如果说支持冯德启,那只是站队错误。而且谁都没有想到冯德启会倒得这么快。只是,当他想靠近陆铮的时候,陆铮也玩完了。
徐茂先就像战乱中的一匹黑马,横空杀出,势补可挡。
“陈德贵,你还有事吗?”又过了半晌,徐茂先放下手里的笔,很奇怪地看着陈德贵,心道这人是不是有点贱?非得让自己骂几句才舒服?
陈德贵缓过神来。“没……没事了,那卑职先下去了。”等他出了府丞衙门的正堂,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一路上,他就在不停在琢磨,徐茂先的真正用意。想来想去,陈德贵就在考虑,晚上是不是该去徐茂先家里拜访一番。
只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他又不敢冒然打扰。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卢万山的儿子,他不是跟徐大人很熟吗?
对了,求他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