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以及到了帝都后,发现这里并没有和人所描述的那样人间地狱,而是一派忙碌而紧张的繁华景象,有心好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寻摸一些错处,然后大张旗鼓的宣扬,得意洋洋一般,好似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实没有提出解决方法,只是在边边角角找一些错落,完全就是小人行径。
但张岱仔细思考许久,居然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儒生们经典的赋税徭役太重,请官府见面之的说辞,到了这里就荡然无存,帝都本身就不收农税,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听闻到的儒生先是嘲讽一下泥腿子就是不知道轻重,没有粮户纳税,拿什么养兵?
但人家确确实实做到了这一点,别管到底如何做到的没人了解。
至于被诟病不少的,不尊衍圣公,张岱确实知道,无论消息多么光怪陆离,但衍圣公世子确确实实是出现在了妓院里,与成国公世子起了冲突,至于起冲突的版本早已从两人互相争夺歌姬,到了两人互相排挤的无数版本。
他有心摆出一番悲天悯人的样子,也写了一些帝都穷兵黩武,残暴不堪,为了一统江南,征兵百万,裹挟群众的样子,告诉他们,要以仁义治理天下,再对江南士子多多抚慰,假以时日,也许就会考虑自己投效他们。
但是,张岱昨夜却是听说了一事,一位江南行脚商带出来的小厮,却是意外去帝都郊外的军营里送货,见到那些大兵平日里的伙食,一下子憋不住了,当时就哭着要求当兵。
当时死活不肯离开,让那行脚商的脸色都绿了,而那军营最后也没要那人,不过,帝都大兵的伙食之好,也算是人人皆知。
这一点,张岱也是觉得不同意的,领兵就该弱军虐军欺军,平日里给口汤水喝,严刑峻法命令他们不敢妄动,到了打仗的时候再摆出金银赏格,一个人头多少数目,再加上被养熟了的家丁队在后面督战,那才是真正的领兵之道嘛。
居然给当兵吃那么多肉,当真就和那些裹挟起来的乱民,走到哪吃到哪一样,先无所谓未来,将当地的鸡鸭牛羊全都抓来吃了。
这样肥吃肥喝,只怕是药丸啊,平时吃的那么好,到了真有事情,不就缩卵了吗。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得罪人,不知道到底哪些大佬从中牟利,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的了。
至于不许人乞讨,自然也是前古未闻,那些穷困小民,已经衣食无着嗷嗷待哺,官府不但不出现救援,却是将他们逮捕走,送出了父母之邦,到了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这简直就是冷血了。
哪里好像他张公子,虽然每日吃喝玩乐,但是家中长辈忌日,各种诞辰日,母难日,总是会大大方方的施舍粥饭,赠送寒衣,每次张才子都觉得自己品德如此高尚,以后怕不是要转世更加富贵的人家吧。
没有乞丐,哪里有办法做慈善啊。
张岱自然不会去想,那些乞丐是如何产生的。
也不会去想,但凡有自尊自爱,有条活路,有几个人会去做乞丐。
当然了,如果带着有色眼镜,当真是想要多少错处就是多少,不过到了这里,却发现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现在的情况是,帝都征兵只是每年挑选不多的精壮,甚至出现了排队哭闹要求入伍的地步,张岱想了无数史书,历史上仅有如此情景的,也就是秦兵拼命求军功时候的情景了。
对,没错,人人踊跃入伍,想的肯定是奸淫掳掠战利品,不然不足以解释。
而对比一下工资,更是让人恼怒。
自己这几个朋友官位不高,也就是在各个部委里挂个名头,差不多就是六品官五品官上下,每年大概有一千元的收入,这一千元相当于过去的一百两,听起来不少,但是养小妾,养丫鬟,还得雇佣仆人,这花费一算,如果没有各种其他收入,几乎活不下去。
最可恨的就是对比。
在过去,正如那些文人叫嚣的,皿国时代是中国最好的时代,因为尊重文人,而那些只会举办低调俱乐部的人,却是拿着普通工作几十倍的工资,写一些根本于国无用的抗日文章就是。
而张岱询问得知的,哪怕是一个窑姐儿,一个月几乎十两以上的收入,那些卖力气活的,也都是终年劳作下,一年哪怕赚不到一千元,但几百元是没问题的!
这种感觉让张岱很是恐惧,他们几乎在帝都雇佣不到仆人,也就是从老家带来的人,还能忠心耿耿的继续跟着做事,但明显士气很是不足。
本着养起来慢慢对付的态度,长老们给予这些在帝都投降的文人的工资,是远大于他们的付出的,不过是暂时敷衍一下。
但是张岱看来,这就是养士不足的情况,花费巨大的读书人,却既没有各种孝敬贪腐的所得,又没有比其他人高的多的收入,可以说,在京读书人的日子,还没有那些力工强呢,人家不必养活那么多家属,那么多投靠过来的亲戚啊。
对乞丐残暴,对士子读书人吝惜,穷兵黩武,宁可去养那些大字不识的兵丁,也不给读书人涨工资,而对地主也是让他们几乎活不下去,要到帝都来上访。
张岱似乎想到了五代时代,那个时候,也是各种的节度使们指挥一切,而那些世代的军户才是抖了起来,他们对善待他们的统治者极力拥护,对不多封赏的就直接拥立另一个将军,而那些五代的统治者,为了让那些双刃剑不再对付自己,只好拼命搜刮百姓。
可以说,五代军人过的很好,而五代的文人过的多么凄惨。
想到那样的日子,张岱更是打了个寒颤,这帝都之行,能如愿吗。
新城区的菜市场,由于其遮风挡雨遮蔽太阳的凉棚,以及井然有序的管理,已经被帝都所接受,事实上,人总是有惰性的,哪怕是一个卖菜的,也希望躲开太阳地,四四方方的做小买卖不是。
长老们只需要注意,不要出现那样的米霸、水霸、粪霸的菜霸,就不太想管这些事情,只要握住火车和高速这样的运输渠道,就什么都不怕了。
由于米价面价稳如狗,所以帝都百姓也乐得不要在家存储太多,经常来买菜就是,比起后世,这里的市场算是步入了正轨,有当场宰杀活鸡的,有卖一些卤肉猪头肉的,分别分区域,倒也方便的很。
粮油店的店门前人不多,空气中往外飘着白色的面粉,夹杂着香油豆油的味道,忽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晒的很黑的汉子,背着一包面粉,慌张道:“爹,你看这,写的是啥啊。”
“五常面粉。”那半老头子咬咬牙,说道:“惹不起啊。”
“爹,就是他家日日卖这么便宜的面粉,咱家出来的麦子,再找人磨成粉,怎么也不能卖这么便宜啊,他们欺负人,咱砸吧。”
周围几个看打扮虽然半新不旧,但起码都不算破旧的衣服,一看就不像是经常干粗活的,此时见了这粮油店,却是新仇旧恨都在这里了,一个个哀嚎着就想砸过去。
他们可是地主啊,再怎么小也是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先进分子,起码都识文断字,但过去三年,他们的日子却是在莫名其妙的直线下降。
种地的人跑去做工然后赚钱直接进城的有,咬咬牙跟着长老当兵赚钱养家的有,但他们却始终是不上不下,有心好像从前一样,县里大小事情都交给他们,将那些工程抢下来,他们继续做老爷。
但是长老们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勾当,无非是大兄弟乡里乡亲的我还能骗你吗,背后就直接各种的抽油水,能有一成到了这些农民手里就已经不错了。
事实上,在之前的铁路建设中,长老们甚至痛苦的进行了“逆向”选择,也就是不选那些起码认识字,有点身份的小地主,而是在底层找那种机灵人。
“高端”的包工头不找你,低端的辛苦工作你不会喜欢去做。
特别是过去的三年,虽然一开始,依靠着卖粮换金条银元,当真日子美的很,但很快,由于直接抛弃了大明宗室这个包袱,事实上,压力是很小的。
众所周知,按照我大明的祖宗之法,宗室由国家赡养,不得从事其他职业,也不能随意离开封地,开始的时候还好说,几代人之后宗室人口就膨胀了,按以前的标准朝廷已经发不出工资来了。
如山西存留米麦152万石,要全额支付宗禄却需要312万石。河南留存米麦843万石,而宗禄则需要192万石,“是二省之粮,犹不足以供禄米之半”。
朱元璋当真是脑袋进水,给了自己子孙这么一个坑货制度,哪怕让他们自力更生,或者攻略南洋也好啊。
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大明的统治阶级居然从未考虑过,改变这个现行政策,还是不愿意去动祖宗成法,虽然也有一些小改革但根本没有触及宗藩制度的核心改良。因此实际上也只能年复一年拖欠工资。
亲王和郡王这种等级比较高的宗室反正还有大量产业,你拖欠工资也不妨碍人家滋润的生活。可等级较低的底层宗室就惨了,本来俸禄也只能勉强糊口,结果还几十年不发了,法律又不准宗室从事其他职业自谋生计。简而言之,等待他们的只有贫病交加而死这么一个下场。
明朝对待情节比较重的有罪宗室,死刑之外有在本地囚禁和发往中都凤阳高墙囚禁的解决方法。犯罪被抓的人毕竟少,所以这帮人的口粮朝廷还是给的出来的。
于是……
在生死存亡之际,有的底层宗室就开始钻这个空子,反正这么下去我也要饿死了,不如犯法被抓进牢里去,好歹还有口饭吃!
在大明中后期,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几乎达到了让人发囧的地步。
这很现实,就好像一个人落水了,他在那喊,救命,我是大明宗室啊。路过的衙役谈笑风生,视而不见,于是那人就大喊,打倒朱由检!
于是就被救上来了。
当然了,后世的日本也给我们说明了这个道理,一个制度如果有巨大的漏洞,却不加以改变,那就太过发窘,后世的时候,日本老人大量故意犯罪,其实就是去超市偷东西,然后故意被发现,进了监狱后,生活好,阳光充足,简直是美滋滋不是吗。
与其他人想象的不同,长老们真正的财政压力从来都是自己引起的,自己建立的那些工厂和学校才是吃钱的大户。
这些地主其实也是走投无路,去年因为实在卖不起价钱,许多收成都只能堆在粮仓里,满心期盼着今年赶紧有雨雪旱灾各种动荡,死的人越多越好,但老太爷哪听你的。
历史上一个玩笑就是,崇祯死后,小冰河期基本上结束,风调雨顺到爆炸,这也是长老们迅速坐稳江山的原因之一,不然为什么崇祯爷那时候天天闹灾,到了现在却是每天风调雨顺?
其实崇祯年代最后几年,大规模灾荒已经结束,真正的问题是已经形成了农民军已经完全丧失了重新回到过去生活的可能性。
对于这些地主,河北当地的地主们,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圈地的主要受灾区说的就是河北,尤其是帝都左近的保定,天津等地,大规模的自由民一觉醒来,就有提着刀的骑兵上门说,你们读已经是某某旗主子爷的旗下奴隶了,赶紧把所有年轻女人送过来先让主子玩弄,还得把收成上缴。
以此引发了大规模的逃亡就不说了,逃人法之下,任何干预私藏逃人的人全家都是被株连,以此被杀者人数在几万以上。
逃人鞭一百,归还本主,隐匿之人正法,家产籍没。
这和大明时代自愿投献在举人手下逃避赋税的行为完全不同,是赤果果的劫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