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吗。
寇白门苦笑一下，她还能想着什么，如果不是忽然得到了李香君这根救命稻草，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秦淮河，重新抛头露面接客了。
与历史上无血开城拿下金陵城后，“我大清”当真是目光如炬，穷老百姓已经被德行满满的东林党抢劫成了穷鬼，抢穷鬼有什么意思？
因此大量的士绅被要求去帝都，同时那些官兵自然也是勒索过度，保国公就无奈差一点将寇白门廉价卖掉，而这女子却又淡定的很，起码在那一瞬间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回到秦淮河后，筹措到了一大笔黄金为其保命。
寇白门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本着万一，还是先来找找李香君了。
李向前笑了笑，说道：“我对保国公死不死毫不在意，这样的蠢货死了也好，一个守不住家业，爵位没了马上倾家荡产，甚至需要女人筹款，自己连个面都不肯出，如何让人瞧得起，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个男人未必配得上寇小姐。”
这句话自然引起了歧义，起码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绝对的勾引挖墙脚了。
但寇白门却是并不怀疑什么，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向前说道：“我需要一个熟悉江南民情，又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而这个人最好不要有太深的背景，当然了，男女的要求并无什么差别，忠诚，能力，视野，当然了，是否选择你，我心里也有难以抉择的地方。”
寇白门的待人接物没问题，而且人情练达，甚至洞悉事务的能力不坏，作为第一流的歌姬，可不是有美色就可以了，甚至所谓的才女也没什么用处，得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懂一些，接上话，还得会用言语让人觉得尊重和舒服。
后世的营销“专家”总是说，营销就是营销自己，其实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人与人见面交际，总得有最基本的地方，但最根本的，就是人脉，你得知道要办某件事的时候，该去找什么人最可靠。
最关键的还是实力，一个卖大头蒜的自然无人理会，哪怕你资产再多，但是一个提着小包跑出来卖导弹的年轻人哪怕穿着再落魄，也绝对是国际军火市场上的大咖。
哪怕是卖个饮料，也希望自己卖的是可口可乐，而不是街边某个小作坊生产的土治汽水不是。
寇白门皱了皱眉，说道：“小女子只怕是不懂经商的事情。”
“不用你管钱，今年……入秋以后，大概就在上海，会有招商会，届时会有我们在北方的生产商来上海参展，当然了，我印象中江南或许也有希望加入进来的……你的工作大体也是帮忙进行宣传这个招商会，其实大方向不必你去做，我还没有想好，到底是不是接纳那些大商人。”
这个时代的商人是很不同的。
大商人依靠垄断和官府实力，逃避赋税，可以说结成了几大商帮，有搞盐税的淮北商帮，有口外贸易的晋商，几乎都不必花费脑子去做买卖了，李向前甚至知道，有的商人子弟连算盘都不会打，专门吟诗作对当个才子模样，平时去结交官府中人，玩女人而已。
当然了，在后世基本上也是这个套路，君不见，堂堂美国总统的儿女，连最基本的简单乘法也算不出来。
而这些人的无能程度其实不低，起码在后世，被打的很惨。
但中国的人口基数，以及文化传统，却是在民间可以源源不断的出现不错的商人，哪怕一个无知孩童，也可以在说书人，唱戏人口中，得知一个商人应该做到的几点，无非是信用，商品质量，对客人的态度，会来事儿，应付方方面面的人物罢了。
这一点来说，中国的文明有着可怕的力量。
之前阅读后世史书，李向前就对太平天国的建立过程惊叹不已，一个秀才都考不上的科举败犬，一群最底层的手工业工人，在没有任何的儒生加入的情况下，依靠初步的识字能力，以及简单的戏文，摸索着学习了如何建设一个国家的架构，虽然各种东西很可笑，但如果没有外国人不断给腐败的满清输血，输入先进军火进行绞杀，他们真的有机会打进北京城！
这就是这种文明的优势所在，对于知识的尊重，使得哪怕是最底层的贫民，也有享受评书戏剧一类的文化产品，进而可以在里面，看到真实的历史。
起码，中国对历史的记载详实到可怕，史记里写秦始皇陵墓里用水银做河流，各种描述，而在后世，金属探测器果然在皇陵内部探测到了大量水银！
这种传承力量，确确实实非常可怕，因为到了后世，差不多已经把所有的坑都踩了一遍，看见啥都不必大惊小怪了。
寇白门咬咬牙，说道：“可那钱……”
李向前说道：“首先，一万两，我是拿不出来的，我是公务员，哪怕收入高些，也不可能拿着公账上的钱帮你，这是毁我们自己呢，我们有自己的内控监督，不过，我听起来，那位实际上拥有的财富还是不少的，只不过，由奢入俭难啊，周围的人也不可能劝说他省钱，那不是砸自己饭碗吗。”
虽然没见过寇白门的那位保国公丈夫，但是仔细一思考，就知道那人是如何毁掉的，虚荣心。
虚荣心下，娶了白皙明艳的寇白门，花费巨大，不过是雄性炫耀自己占有了一个美丽雌性的劣根性罢了。
而身边的帮闲篾片们，可都不简单，这些人都是撺掇主家玩乐，自己趁机花差花差的主儿，而作为根本不会管家的人，这些国公败家也是很正常的。
寇白门低着头，说道：“我也劝说过几回，奈何本就已经有些失了欢心，所以也就没法说什么。”
李向前点点头，说道：“能够虚心纳谏的，本非池中物，就大明朝这个情况，早就扯旗造反了。”
这是一个悖论啊，大悖论。
这些士绅权贵拥有更好的资源夺取政权。
但这些士绅权贵所进行的活动又把他们的技能点直接点到纨绔子弟的程度。
一句话就是废物。
如果是正常人，自己堂堂正正的国公，薪水被你们南京小朝廷这些家伙克扣了，早就想办法反击了！
但是对下狠毒，对上谄媚，就是他们的本质，没有兵权，他能做的实在不多。
为什么刘备被许多人推崇？
一个四五十岁的邋遢油腻汉子，有点小钱，不去想着趁着最后的机会包养女学生爽爽，而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肥肉哀叹自己老了胖了无能了，而依然挣扎着奋斗，终于在自己六十的时候登基称帝。
这不是励志什么是励志。
但也从侧面说明了问题。
能在很大的年纪还能虚心接受建议并实行的，少之又少。
甚至一大把年纪依然奋起余勇创业的几乎没有。
这就是所有做决策人的最大的问题！
当一个团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大体是因为内部问题而导致外部挤压，但是生活在这个团体内部的人，却很能自己察觉出问题，因为他本身是团体利益的受益人，自然是只能感觉到世界是多么美好啊，那些穷鬼贱民，吃不上馒头，为什么不吃鸡腿呢，住不起房子，为什么不去住别墅呢，果然都是又懒又无能的低等人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人类历史上，能够以权贵之身体恤下层屁民，不认为他们全都该死，那种人已经是万中无一了。
团体遇到问题，大体是有能力逃税的人，也就是上层权贵不肯舍弃自己的利益，于是税收压力增大，而行政成本却在攀升，需要养活的权贵更多，而自小生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办法。
同时，在能力上，当一个国家，公司遇到问题的时候，如果依然使用原体系或者说原本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却发现根本没救，因为就是这种有问题的体制导致问题出现的啊，你还依然用这一招，不扑街等什么呢。
李向前指了指远处的钟楼，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寇白门说道：“香君姐姐说，这是一个钟楼，就是可以看到时辰的器物。”
“不，他更多的，代表的是不同的生活习惯，那钟表意味着一致性。”
“一致性？”
“对，大钟分时针分针和秒针，分别代表所在的时辰与刻度，还有分秒，而对于每个人来说，时间都是一样的，无论贫富都是如此，你看。”
他拿出一支机械表，说道：“这就是你要去想办法推销的，并非是这种手表，而是它所代表的时间观念，以及这种表代表的生活品质，才是一个文明真正需要的。”
寇白门拿在手里，说道：“时间？”
“我听说有这么个说法，国家与国家之间先进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从上层到民间是否注重时间观念，慢吞吞的慢节奏生活听着挺好，但年轻人怎么能一辈子就看到老年生活呢，拼搏一把还是很重要的，而对个人来说，时间观念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试金石了。”
后世的时候，手表已经完全沦为了有钱阔少装逼的利器，完全忘记了这件东西的功能仅仅是计时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功能也是计时。
什么是现代化，那不仅仅是穿上新衣，人模狗样儿，而是本身就是一个现代化的人啊。
寇白门只能作为一个待考察者。
她的身份未定啊。
“那么，你那位相公的债务，我倒是有办法，我们在南京还是有些关系，让那些关系暂时把债务封存就可以，一万，看起来很多，不过如果你真的按照我说的完成销售业绩，那么还真不是太大的问题，所以，看你自己，是不是能突破觉得商人身份如何的心理障碍了。”
其实大明此时，明面上说歧视商人，那不过是为了打压打击对手而已，哪个穿越众当了官儿，不想办法找几个白手套或者干脆娶一个标准的富商家会经商的女孩子做老婆，他都养活不起自己！
不过，这些事情，轮不到李向前操心，在他看来，哪怕“卖掉”寇白门，那位国公距离破产而身败名裂也只是时间问题，历史上是因为被抓去帝都后，从此“消失”在历史的记载中，当然了，下黑手的“我大清”如此做，也不失为一项德政了。
清除渣滓嘛。
“当然了，产权要明晰，首先，我希望你不要把这当成大明朝惯例的干股，也就是坐在那什么都不做就拿钱就好了，当然了，你最好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钱，我就怕，那位国公事后又来纠缠不清，你一辈子可就这么纠结住了。”
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不说别的，后世有薛定谔的女孩之说，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面对洋人就“傻白甜”，各种“相信爱情”，“有情饮水饱”，然后大着肚子痛斥男人都是……
面对中国男孩就猴精，各种财产协议，房产加名，个个都堪比婚姻法专家，财物专家，不买昂贵礼物就是不爱你。
李向前敢拿自己所有的财产打赌，一旦寇白门的生意有了起色，攒下一笔钱来，那么那位国公爷追上来，要么说你都是我的，你的钱也都是我的，要么就哀求重归旧好。
“那位既然已经准备将我变卖，而我担起他的欠债，也算是一笔勾销，再来纠缠，自然不会搭理。”
“嗯，你懂得的，男人里面，也有一种吃软饭的家伙，想着求你的好处，不过我建议你多和香君沟通，女人也可以独立自主一点。”
寇白门倒是一笑，说道：“先生所说的，倒像是站在我们女人一边说话了。”
李向前挠挠头，是这样吗。
他那一代人，基本上都是从平权主义教育下的产物，男人骗女人会骂男人，女人骗男人会骂女人，没什么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