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志文很倒霉。
作为家族的小卒子,原本在路过鸿基,去体察各地驻军的备战事宜,路遇一位特别的天朝公子后,傻傻的去向上报告自己的发现后,一开始还好,一位亲戚跑过去探访,等他交接好一切,又在家中安抚了一番妻妾们,准备趁着年节时间的复杂情况下,跑去鸿基与楚留香公子讨教一下天朝是如何声色犬马,啊不,是风花雪月的。
但没想到,没等启程,似乎就出事了,一开始,那些大事,自然是长辈做主,他还没有被关注。
但很快,郑志文就被带进了王宫,在十几个文武大臣面前被围着讯问,盘点当初在鸿基的所见所闻,而且还问的不止一次,被深深怀疑了。
下面的事情也就不难预料了,郑志文作为可疑份子被软禁了起来,当然,名义上是协助调查的意思,之后,为了避嫌,郑志文就只好主动请缨,前往前线送死。
当然,也不是送死,但各种事情,都要主动去做,不说别的,现在郑柞也开始防备自己的亲戚了,把黎仲迅等人招到前线,就是有用这些军功拼命拼上来的人稍微压制一下亲戚们的意思。
不过,等到在一个躲避子弹的棚子下,他们一起研究这支毛瑟步枪的时候,郑志文就抖了起来,这是他的功劳啊,要不是他……
好吧,在郑志文的解释里,自己介绍的天朝武器是好的,但到底是谁派了郑准这个野心家里的野心家去鸿基做事的,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这当然不会让人满意,但是大敌当前,也就是如此了。
好在郑志文见过开枪的人,毛瑟步枪的最大优势就是操作简单,虽然后膛装弹在这个时空的人们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摸索着还是做好了准备。
当然了,试射效果并不好,首先是比起火绳枪,毛瑟枪的后坐力要强得多,而且瞄准准星也不是那么好摆弄,好在他们又不是在打靶练习,而是看看这枪的威力。
就在勉强摆着一个草垛,只开了几枪,子弹的跳跃能力就已经将那草人彻底打烂,毫无转圜的可能。
哪怕没有现代力学知识,他们也震惊不已,这个时代的枪械还处于发射铁砂的时代,经常有运气不好被打了满脸铁砂,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都害怕的情况,而现在却不同,这可是真正的打碎一个人啊。
想起之前那个喊话让郑准投降,却被打碎的倒霉蛋,众人都是心头一颤,不再言语什么。
奖励也算是顺利下发,这个紧急时刻,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况且这种赏格,最后有没有人活着去领都难说了。
但对于越南军队的士气却是一个提升。
那个仅存的,威胁到毛瑟营身份的小兵不但得到了想要的金银土地,还被当做先进典型,到处宣扬,这一点倒是古今如一,他们也宣传起来,对面的人不过是仗着武器好,却是怂的很,只要冲到近前,就不怕了。
这种事情倒也是有市场的,而这一下,也让无数人起了翻身的念头。
赏格当即被订下,杀死一个毛瑟营士兵可以得到十银子,而夺取一支敌人的步枪是二十两,而这些钱,如果毛瑟营士兵肯跑过来投降,也会赏给他。
这些赏格被宣布后,当即让河内一方的士兵都兴奋起来,但却让木容山哭笑不得,却是对郑准说道:“这个,岳父,看来还真是缺钱啊。”
郑准却是说道:“这是在掏血本了,往常在南征的时候,哪有这个待遇。”
木容山说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越南还是缺钱啊,等到岳父你打进河内,我们好好把经济搞好了,那可是一本万利的!”
不说别的,越南的煤矿铁矿都是优质的很,比起中国几千年来将富矿用的差不多了,要方便的很。
规划中的两广城市带,还需要等米下锅呢,一方面是大规模基建的城市化,另一方面,尽快把失地农民,家中次子引诱到海外的政策对于南方也是通用,事实上已经有不少南方士绅对此并不反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的意识形态基本上没有把平民百姓当做活生生的人,而是某种会给自己干活的动物,何不安安做饿殍正是这个时代的写照。
而这一切,正需要越南这么一块飞地,最起码,每年越南南北的乱战必须结束,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在旁边还在打生打死的情况下发展经济,起码发展不了工业。
木容山对于古香古色的越南非常感兴趣,也打起了大干一场的打算,虽然后世的经验证明,越南这地方确实不太适合发展经济,事实上,在后世的时代,越南的相当部分的电力其实是从广西买来的,作为一个狭长的海岸国家,越南无论做什么都太难了。
但做起轻工业的分割工作,还是可以的,同时各种的第一产业农产品,也是非常的好,比起一年起码要有几个月无法做生意的北方,要优越的多,虽然碍于身份,他不可能亲自下场去做生意,但找几个白手套还不简单?
当然了,郑准却也有些不舒服,他原本打算暗中入河内,用一种缴械的方式夺取大位的主意泡汤后,却也是发现了这个楚留香公子不对劲儿,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贤婿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我是不会忘记的。”
木容山一笑,说道:“是了,是了,对了,岳父,要不要把我们的赏格说出去?”
“什么赏格?”
“和天朝比钱多,简直就是笑话,虽然郑芝龙大人的船还没到,但算算日子,也就快了,等他到了,虽说没多少兵,但是有钱啊,岳父,我们完全可以把对面的人买过来啊。”
“哦,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现在没多少钱啊,不过你那不是还有一些吗,至于其他的,等到日后才来吧,我们先这样这样……”
夜间,之前的战斗下,越南人不是没有成长,在发现了毛瑟枪对于土地的伤害很小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开挖工作也开始了,如果以后世一战时期的堡垒战来说,还是很不成系统,但一夜之间,通过缴获到的毛瑟枪进行的研究下,还是挖出了一个很好的避弹坑的。
不过,在挖掘的时候,却是被高音喇叭将一切声音都打消了。
“自从我长老会统一天朝以来,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唯有越南之地,纷乱不休,民生凄苦,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今有郑氏将军准,文成武德,万民倾心,四方仰慕,识时务投效天朝,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数,今汝等非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天朝百万大军良将千员,顷刻之间可来援,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下面,是对尔等投效天朝,投效郑准将军的条件,凡是军官投效者,以提升一级对待,赏赐三年之俸禄……”
“凡是冥顽不灵者,其侍从护兵杀其主将而来投者,以主将之官赐之……”
这些策略很没有节操。
如果是两个实力均等的势力内,往往不会如此给对方设置赏格,因为人家要是反报复,那大家都是永无宁日了。
打仗嘛,所谓老年人发动战争,年轻人上去拼命,把多余的女人全都留下来给老年人玩弄,如果玩成了老年人互怼那就不好了,所以,最佳选择,还是在博弈论下,大家互相保证,就是驱赶屌丝去送死而已。
但对于人穷又没实力的越南人来说,原本身边的天朝突然这样一下子,当真是人人都吓坏了,三年之俸禄,实际上对于长老们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了,郑准也有自己的不满,这些话里,自己几乎就成了一个投靠天朝的傀儡一般,还什么百万大军,真有百万大军,还有他什么事啊。
当然了,木容山的解释也很简单,自古以来,进兵者无不夸大自己的用兵数量,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也可以吹成精锐连队,凑个几万人,就诈称八十万,那也是轻轻松松,他自称百万,已经是很有节操了。
发出赏格后,自动扩音器却是开始不断的发出“噪音”,字正腔圆的越南话让对面不少人都心惊胆战,起码那些平日里打骂士卒,喝兵血的军官全都不敢太过嚣张,而一些心思活跃的人也开始动起了脑子。
当然了,指望这样就让人家的大军乱起来,几乎不可能,毕竟这个时代,还是以亲族姓氏关系起家,正如在天朝,不少地方地主剥削农民的关系,却是被一层亲族关系所遮掩,表面看起来就没那么血淋淋了。
当然了,河内一边也没有闲着,玩起了突然开炮的冷炮战术,这不仅仅是他们对于战术有什么长进,纯粹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炮打出去一次后,那些劣质黑火药残存的渣滓和废物也会使得炮管内温度很高,如果在这个时候把那些黑火药放进去,炸膛的可能性非常大。
要降温,要清理,通常晚上很少有这样盲目开炮的情况,正如现代战争下,除了美帝那样军火商们发动战争,逼迫士兵玩命呼叫价值百万的飞机导弹轰炸那些浑身装备不超过一百美元的恐怖分子,当然了,除了财大气粗的美帝,也没人这么打。
通常那些昂贵的武器,不会用在屌丝身上,事实上,用个火箭筒打你都嫌贵,价值几十万的好货,你觉得自己值这个钱?
这当然是因为木容山无耻的喊话战术,而分散军心,考虑到明天的安排,木容山却是没有安排反击,反正那些铁弹对己方的避弹坑毫无威胁,本身一千人的主力部队,还有几千辅兵也好安排,倒也弄得井井有条。
不过,算好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岳父,岳父!”
为了防备炮火,郑准所住的自然也是坑道,不过空间敞亮,木容山也下本钱给了一些生活用具,此时正穿着龙袍,搂着一个当地农户献上的萝莉打呼噜,却是被木容山粗暴的喊醒了。
谁都有起床气,不过,郑准却是马上看见了旁边一个不认识的人,“什么事,为什么硬闯我这里?”他瞪了一眼自己的扈从,这样的情况让人家进来了,自己的安全不全在这小子手里了?
木容山看起来特别兴奋,说道:“岳父,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郑准迟疑道:“那先听好消息吧。”
“这个人,乃是郑芝龙将军派来送信的人,他的船队原本打算为我们运输军火补给,却是发现了动静,正在外海与敌人对峙,他说了,给他两天时间,就可以将外面的海船赶走,把交通线打开。”
郑准却是一乐,说道:“那就太好了,他带了多少人,多少枪,多少钱?”
木容山突然换了脸,说道:“岳父,这些都不急,如果不听下面的消息,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享受援军了。”
郑准说道:“你是说?”
“我们的斥候躲开监视,过去探查了一番,现在在远处,郑柞这个奸贼准备了几万人,还有无数的木牌等物,很明显,是准备一口气打过来,压死咱们,我算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一口气过来,不计算伤亡的话,一千支毛瑟步枪,很可能顶不住啊。”
现代化军队又不是没有在复杂情况下背锅过,如果是几万人可以蜂拥而上,不呼叫路航支援,还真打不过啊。
当然了,如果木容山肯全力帮忙,那就可以轻轻松松被送走,毕竟作为古代军队,最多从西洋人那买了一些少量的火铳之类的玩意儿,但主要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的。
事实上,木容山所知的那样,很多都是没有军服的老百姓打扮,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就被送到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