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越传越广,而身为流言的主角李东阳又岂会一无所察?在内阁的时候,李东阳虽然知道外面在风传内阁打算挪用官俸的事儿,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在搞事情。
他只是简单的认为只要皇上准许从内库拨银子赈灾的消息传开以后,所有的议论自然会烟消云散。
等到李东阳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了外面的物议纷纷。李东阳听说了外面的种种流言之后,脸色变得格外的凝重。
显然,这是有人在兴风作浪,目的直接指向了他,一副想要将他拉下来的样子!
这次比起前一次来说,无疑要凶险的多!这次的流言更加的处心积虑,竟然将以前的旧事给翻了出来,偏偏都还都是真的,让人无从辩驳!
当初他确实被刘健和谢迁的话语所逼,众目睽睽之下,无奈说了自己等朝中平靖之后就会致仕归乡这样的话。当然,他并不会不甘心致仕回乡,特别是在他坐上了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子之后!
内阁大学士是一种滋味,内阁首辅大学士又是一种滋味,那种滋味让人难以割舍!但是李东阳自忖带着文官抗争刘瑾阉党,一坚持到阉党被铲除,他一直都是文官之首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在朝野建立了足够的威望,这威望足以让自己岿然不动。
就像是前几天自己所经受的弹劾一样,岿然不动,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担心!这就是他自己的政治资本!
但是现在李东阳的脸色却变得十分的凝重,浮沉宦海数十年,他已经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次出手的人一定非比寻常。
贪恋权位,这世上又能有几人不贪恋权位呢?可是这话却不能宣之于口,如果只是这些流言的话,他还能应付的过去,无非多上几次请求致仕的奏折就是了!
得益于自己深厚的威望,肯定会有很多官员上书为自己辩驳,正德皇帝也没有想要自己离去的意思,一切都好办!只要多上几次请求致仕的奏折然后都被皇上挽留了,就可以表明心迹了,你看不是老夫不想致仕回乡,实在是皇上不准啊!
但是现在这招不好使了,这也是李东阳脸色凝重的原因,因为对方出手十分缜密,杀招迭出。竟然大肆宣扬是自己同意挪用官俸,却又将最终改为从内库支银子的功劳归给了杨廷和!
这样一来,毫无疑问很多官员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恶感,再加上说自己贪恋权位的留言,无异于火上浇油,自己上奏折致仕,还能自愿上书支持自己的能有多少呢?开始转而针对自己的又能有多少呢?此消彼长,情形不容乐观啊!
最让李东阳心里没底的是,正德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毫无疑问,今天正德皇帝心里十分的气愤,一直都冷着脸。而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无疑是首当其冲。
这样的情形下,如果再有官员上书弹劾自己的话,那正德皇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这才是最关键的!
李东阳晚饭都没有吃,一直枯坐在书房里,开始细细的思索自己的处境,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对自己出手的是谁,不过也跑不出那几个人去。甚至就是杨廷和也值得怀疑!
虽然他和杨廷和相处的十分融洽,但是人心隔肚皮,谁能猜得透杨廷和在想什么呢?杨廷和此人天生聪慧,敏于政事,更是年富力强,想必胸中也有一番抱负!
很多人一生奋斗的目标就是入阁,可是等你入了阁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你还不满足,因为内阁也是论资排辈的地方!
李东阳思考了很多,但是他并没有考虑到张知节的身上,因为张知节不属于文官集团。而现在发生的风波很明显是文官之间的事儿,这是文官的倾轧,张知节在一边看热闹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插手进来?
但是此时的李东阳却不得不思考张知节,因为,他仔细的算计了一下,这次自己真的十分的凶险,不可能和上次一样一动不动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毫无疑问,明天肯定会有不少官员弹劾自己,一旦有了开始,上书弹劾自己的肯定会更多!而自己决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坐以待毙。
首先联系自己的门生故旧上书保自己,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倒是容易的很!
可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最终的关键是正德皇帝的态度,正德皇帝现在现在正在气头上,搞不好直接就大笔一挥就把准了自己请求致仕的奏折,那就一了百了了!
如果能不上书致仕就好了,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为了洗刷自己贪恋权位的流言,自己只能上书请求致仕,要不然自己的生前身后名就算是彻底完了!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正德皇帝还处在盛气之中,而正德皇帝的态度无疑是决定着自己的命运前途!虽然正德皇帝不可能直接就将自己罢免了!可是对方却逼的自己上书请求致仕来洗刷贪恋权位的留言,这时候正德皇帝就可以顺手同意了自己致仕的奏折!对方算计的缜密啊!
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左右正德皇帝心思的人,来为自己化解这次危机!杨廷和曾为帝师,勉强算是一个,不过,现在的李东阳对杨廷和也起了疑心,所以自然将他排除在外了!
宫里的几个太监,张永、马永成、谷大用他们都是正德皇帝的心腹太监,自东宫时就跟着正德皇帝了,一定程度上能左右正德皇帝的心思,但是,自己和他们关系比较僵!这个时候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呢?
若是论及左右正德皇帝的心思,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张知节!若论圣眷,天下无人能出张知节之右!若是论起谁最能左右正德皇帝的心思,自然非张知节莫属!
而想起张知节,李东阳就不禁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幕,张知节一脸和煦笑意的将自己从地上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