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的众多清将,颇为振奋,博洛亦是信心满满,但石廷柱却出来提醒道:“殿下,武昌的王彦也一直没动,那厮会不会也在等待时机,若是那厮突然杀过来,咱们正好扑过去,岂不就成了被两面夹攻。”
博洛算是满清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行事还算谨慎,但这时他却表现出了相当的自信。
兵家有言,五则攻之,倍则能战之,敌则能分之,南朝总兵力尚不及满清,居然来攻江南,不败没有天理。
博洛摇了摇头,“金声桓一路猛攻,从贵池打到芜湖,一心想先一步打到江宁。如今三月过去,金声桓以是强弩之末,而王彦明显想着等金声桓消耗的差不多后,再出来捡便宜。南人喜好勾心斗角,王彦也并不例外,只要咱们出兵迅速,就可以趁着王彦尚未反应过来,用雷霆扫穴之势,发六万虎狼之师,一举吃掉金声桓。这一战如果胜了,南朝大军必然元气大伤,江南的威胁将彻底解除。”
博洛冷笑一声,紧接着道:“这仗都打了三个月,王彦却只派出戴之藩领三万人马来攻打合肥,而如今合肥战局已经完全倾向于豫王爷,王彦要来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内斗始终是南人的劣根。”
一众清将听他这么说,都没再反对,于是博洛当即下令,大军扑向芜湖。
一时间,溧水县外的清军大营也动了起来,绿营兵收了营帐,放上骡车,大军旗帜半卷,悄悄往西运动,准备穿插到金声桓与孙守法之间,然后派人切断明军粮道,将隆武和金声桓包围在芜湖城附近,给予歼灭。
为了保存隐蔽,博洛大军沿小道而行,可大军刚走十多里,路上却遇见一队清兵斥候,嚷嚷着事态紧急,直接闯到博洛身前。
“急报!启禀王爷,武昌发兵了,十万人马正沿江东下。”斥候百总跪地陈述道,他胸前起伏,气喘呼呼。
博洛才判断王彦近期不会发兵,现在斥候的回报,猜测立刻被无情的打破。
佟图赖见博洛面色一沉,一言不发,只以为他年轻人,脸皮薄,好面子,不像他们这样脸粗,不好意推翻自己的命令,于是给他一个台阶道:“王爷,卑职觉得咱们现在该从长计议了。”
王彦发兵东下,西线的兵力对比立刻发生了变化,如果按着既定的战略走,假如博洛不能迅速吃掉金声桓,那一旦王彦加入,整场战役便极有可能演变为中心开花的反包围战。
一众将领听了,这时也心里也没了底气,王彦名声威震华夏数载,他们搞不好没能包围金声桓,反而被王彦反包围,那整个战役就悲剧了。
这时众人目光都看相博洛,他脸上肌肉抽出了几下,最终还是挥手说道:“诸将不必在意!”他顿了顿,然后发令道:“传令金砺,让他放弃芜湖,撤到大胜关坚守,把金声桓一路引到大胜关下。此地与江宁近在咫尺,只要拉开他们与左右两翼的位置,本王就可以生擒伪帝于大胜关下。”
年轻的王爷,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博洛并没有因为王彦忽然发兵,而改变作战计划,他只是将作战的地点从芜湖改到了大胜关。
这地点的变化,对于清兵而言却大不一样,这等于是拿第一个进抵南京的荣誉,来勾引明军中军孤军深入,以便使得金声桓与王彦、孙守法的距离进一步拉大,失去相互支援的作用,为清兵争取围歼金声桓获得更多时间。
相比于年轻气盛的豪格,石廷柱是越活越胆小,越活越谨慎,他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我们全数出动去围攻金声桓,可万一王彦行军速度极快,在大军歼灭金声桓前赶到大胜关,那如何是好?”
博洛摇了摇头:“无碍大局。本往给你两万人马,负责阻击王彦,可以为本王争取一些时间。”
石廷柱好意提醒,却没想到为自己争来这么一份差事,忙推脱道:“王爷,王爷发兵十万,卑职怕是没有能力阻止。”
博洛却已经下定了决心,阻三打一,这时洪承畴制定的大战略,如果他这边不对隆武、金声桓一路进行伏击,那清兵近三个月的布置将付之东流,同时也失去了取胜的机会和从新调整战术的时间,所以博洛不会改变决策。
“石固山放心,王彦不拿下合肥,不敢贸然深入,你就算挡不住,等到王彦突破时,大胜关下之事已经了结。到时候,本王回过头来再对付它,也不是不可能。”博洛随即说道。
众人见他意志坚决,而且这场伏击已经谋划甚久,不可能放弃再去想别的御敌策略,他们已经没有改变战术的时间,所以都没有反对。
石廷柱只能领命,博洛随即笑着给众人打气道:“诸位速度按着本王吩咐去准备,只要这场战斗胜利,大家便能在七月最热之时,安心去避暑了。”
众将一阵哄笑,被博洛的话语驱散了王彦兵马压来的阴霾。
六万清军,改变了预设战场,开始在大胜关外,编织口袋。
六月底,王彦的大军延着长江北岸快速推进,横冲马军在前,哨骑四处出动,为大军张目。
从天空俯看,只见那长江北岸,密密麻麻都是披甲执兵的士兵,运送粮草的船只遍布江面,极为壮观。
大军出了安庆府,刚进入池州府,便有重大消息传来。
金边王旗大纛下,王彦昂然坐于马背之上,正听着军使传来的最新情报。
被他派到金声桓军中,进行联络的吴晋锡发回消息,皇帝已经攻破芜湖,眼下正准备直取南京。
王彦忙让侍卫拿来地图,在他面前展开,仔细一看,便微微皱眉,相比于左右两翼,中军的进展速度实在太快了。
“传令吴晋锡,让他劝劝皇帝,左翼还没打下合肥,右翼还在宁国府,让皇帝不要太过前突,以免孤军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