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出手么?”
白家公子白云生,眼神微眯,扫了一眼满地狼藉。
他知道妹妹白如烟指的是谁,除了那个近日在青丘城连番闹事,今日又揍丹师,废丹子的周茭白,再也没有别人了。
见识了刚刚的高品阶丹师对战。
白云生确定能连废五位丹子的周茭白,丹术也弱不到哪里。
可白云生又不确定,他会不会出手救张无陵。
今夜一战,张无陵孤注一掷,连杀数位丹子,更是重伤段宝鼎,已是死罪,作为主使和帮凶的他,为了今夜一战,暗中所做极多,否则此时此地,早已被巡逻重重包围,这也是他能做的极限了,而后……
而后便是弃子保帅。
与其说张无陵注定要被他抛弃。
不如说被白家抛弃。
白家不会为了张无陵,站在风头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可若是段宝鼎死了,白家便有能力让张无陵留下一条命。
他已可以入地品丹师境。
青丘城有几个地品?
除了范老丹王,他再也想不出一个。
城主府不会为了死掉的地品段宝鼎,再杀一个活着的地品张无陵。
可段宝鼎没死。
他可以和张无陵撇清关系,也有诸多借口置身事外,比如说今晚出现在这里,只是被张无陵胁迫罢了……
可周茭白若是救张无陵……
周茭白如何置身事外?
所以,他不确定他会救他。
“他肯定会出手救他的。”白云烟眨了眨灵动的美眸,弥散出自信之色。
她对周茭白已有所了解,周茭白能为一个小女孩,揍丹师,废丹子,大闹丹房……难道他就不会救一个可怜男人张无陵?
张无陵杀段宝鼎,也有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救他。
更何况……
周茭白一定就是真的周茭白?
她不信!
经过连番的信息收集,她越来越怀疑周茭白的真实身份。
眼下的周茭白和曾经的周茭白,反差巨大,判若两人,推理最近城中发生的一些怪事,从地牢犯人集体脱狱,再到小巷出现纸人,次日卧病在床的周茭白便大展神威,在街头捉弄常冠玉,而周春海也从地牢回到了周家……
她得到这些信息不难,白家的眼线早就渗透到了青丘城的每一个角落,更何况千灯老头身边还有一个执棋老人白山月。
那也是白家的人。
白如烟打开了自己那个小册子,其上线条凌乱,却极为详实。
犹如孟凡写写画画的那些炼丹数据。
白如烟目光落到本子上最后一页,弯起了唇角。
若是孟凡看到本子上的东西,肯定会大吃一惊!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少女都勾勒出了关系线,其中一条线,直接连接着他和周春海,以及已亡人周茭白,而代表他的图案是一只用数条线条勾勒出来的精美纸人。
而纸人旁边还画着一只雕。
又有一条线条,贯穿了纸人,流经棚户区的一把大刀,即是插刀帮,随即连接一只纸雕,直指十八重山最外围的遇仙派,遇仙派其上又写着三个字,孟长老。
就连近日虎凤宫上官凝、朱洪等人莅临驭兽门,都记录详实!
就连其上的时间也都无比精准,包括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遇仙派,插刀帮何时多了一个人,而那人又何时不见了,地牢何时出的事……
少女白如烟的推理能力已然到了人神皆惊的程度!
孟凡有鬼面具千变万化,少女有心算推演之术,万算不离其宗。
少女白如烟低喃道:“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周家,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他都能仗义出手,为什么就不愿救张无陵了?”
白云生瞧着自己的妹妹,微微点头。
他父亲曾说,白家缺不了白云生,而他白云生缺不了白云烟。
白云烟无异是他的天赐智囊。
“既然妹妹说他愿意救,他就一定愿意救。”白云生收起折扇,走到行将哭昏过去的妇人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击掌三次,瞧了一眼妹妹:“咱们该走了,接下来的事,看各自的造化了。”
白如烟走到白老疯子身边,握住了他布满褶皱的老手。
白老疯子咧嘴笑了笑,看着某个方向,呆傻的双眸中竟悄然泛起一抹晦涩的光。
白家人就此消失在街头。
那位叫慕容媛的妇人,用较弱的背,背起昏迷过去的张无陵,摇摇晃晃向白老疯子方才看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背后有她流下的泪。
“吱呀!”
白云生击掌声落不久,在刚刚大战的一场的街道两旁,有一家店铺打开了门板,有两道人影从中走出,样子普通至极,修为看似也很浅薄的样子,走在街上,任谁都不会多看他俩两眼。
“白公子棋差一招,被姓段的逃了。”
“还有下一招呢。”
“你说咱俩冲上去能不能杀了那个老匹夫?”
“有姓仇的在,咱们哪能杀得了?就算能杀咱俩也不能杀,公子也不让咱俩杀!”
“……不明白。”
“蠢货!”
“又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公子都没动用扇骨呢!”
两人讳莫如深的聊着天,井然有序的将现场处理的干干净净,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样子。
“还有两个丹子没死。”
“杀了。”
简单的对话,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清理完现场,两人又向妇人离开的方向悄然行去了……
城主府里,身穿白袍的千灯真人盘膝坐在棋盘前,挥手便收走十余子,叮当作响的丢进了做工考究的竹编棋篓里,轻启双唇:“占了棋局中的好位置,到头来却尽是废子。”
而后他又捏起一字,捏子的手指在空中悬停的良久:“这个也是废子。”
坐在棋盘另一边的黑袍老人白山月,凝视着千灯真人手中的棋子道:“这子还没死。”
千灯真人瞧着一眼黑袍老人:“活不到明天了。”
随即,千灯真人将那子也丢进了棋篓,叮当一声,比其它子都清脆。
黑袍老人扫了棋盘上身在危局的两枚棋子,突然站起身,垂首躬身,不言不语。
千灯真人捏起棋盘上一子,丢给了黑袍老人。
而后又捏起一子,也丢给了黑袍老人,说道:“山月,幽冥生死局,你想护短让他们出局?”
黑袍老人捏着两子,思虑良久,又将那两子放了回去:“都在居中,出不了局。”
千灯真人点了点头,重新挪了挪被黑袍老人放回的那两子:“这样如何?”
黑袍老人见那两子不再凶险,冲着千灯真人一揖到底。
早就看透世事的老人家,后背已隐隐被汗水打湿。
若是人被逼到一定份上,什么事都能做得到,叫慕容媛的妇人,背着张无陵,站在一处屋舍破旧的院落前,惊慌的环顾着四周,轻轻扣响了斑驳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