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岩金就是从那座矿山带来的。那里确实也有铜矿存在,但那所谓的铜矿,不过是岩金伴生而已。里面真正盛产的,应该是金矿!只不过为了独吞这一座金矿,有些人并没有将之上报给朝廷,而是严密的封锁了消息私自采挖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事后所有参与采矿的僚人和府兵都不幸罹难的真正原因!他们并不是死于矿洞坍塌,而是被人杀人灭口!”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左命已经几乎用鼻子顶到了陈正洪的脸。
陈正洪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左命在瞪他,他又何尝不在瞪左命?
现在大帐内,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左命要一直针对陈家了。
私自采挖金矿就不说了,擅杀府兵可是大罪!无异于谋反!
牛进达现在也是铁青着一张脸。他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只是左命太过敏感,却实在是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大的秘密。
一座金矿对朝廷意味着什么他牛进达会不知道?这陈家当真是丧心病狂,贪财也就罢了,居然还罔顾人命!那五百府兵死得何其冤枉!
“陈大人!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牛进达铁青着脸望着陈正洪道。
他有一种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
“牛将军!诸位大人!本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诚然,左大人已经有物证在手,但一切也不过是左大人一面之词而已!
左大人也说了这矿洞内确实有铜矿存在,那如果当初采矿的时候,陈光右大人没有发现岩金呢?
陈大人对大唐的忠心天地可鉴,本官有理由相信,他如果真的开采出了岩金,一定会上报朝廷,绝不会像左大人说得那样,私自开采!
所以,光凭一块岩金,左大人便认定了陈光右陈大人是为了死在开采金矿而杀人灭口,实在是有些荒谬!”
陈正洪开口闭口就是“陈光右陈大人”,而且绝口不提陈家,就好像陈光右不是他族兄一样,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他的心虚。
然而,此人实在是太过狡诈,所说也句句在理,一时间牛进达还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是铁青着脸,转向了左命。
事情是他挑起的,那就该他来面对陈正洪这只带壳的乌龟。
“呵呵!一面之词?你以为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会这么贸然的指证你们吗?你们确实做的很绝,几乎是杀死了所有知情人!可是你们并不知道,人死之后,其实也是可以说话的!”冷冷一笑,左命嘲讽的对着努力摆出一副镇定脸孔的陈正洪道。
“尸体会说话?本官倒是第一次听说,愿闻其详。”
听了这话,陈正洪以为左命是在虚张声势,当下也是捏着拳头冷冷的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从头到尾的想过了,族里的收尾工作做的很好,所有知情人,无论是本人还是家属,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
然而,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左命的下一句话,却是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自信。
“尸体当然不会说话!但尸体所在的位置却能!几千条性命,你们陈家势必不能全部在矿洞内击杀!你们说他们是死于矿洞坍塌,那如果矿洞里面的尸体数目不对怎么办?如果矿洞里根本就没有尸体怎么办?你还敢自信的说他们是死于矿洞坍塌?”
左命目露寒光的道。
他早就想过了,陈家是分批次强征僚人去采矿的,所以那第一批劳累过度被杀死灭口的人势必不会埋在矿洞之内!
因为那样一来,不止会污染矿洞内的空气,还会影响那些新征来的僚人的情绪,甚至至还有可能引发瘟疫。
所以,他们只能将那些尸体埋在外面!甚至于为了以后能够继续开采金矿,他们可能连那五百府兵也是随意埋到了某处。
陈家人根本想不到,这世上会有人吃饱了撑的去找一些尸体当证物!也正是因为这个思维惯性,造成了他们一个极大的逻辑漏洞。
牛进达听到这里,也是眼前一亮。
是啊!你们不是说那些人都是死在了矿洞之内么?那如果矿洞里没有尸体怎么办?或者只有十几具掩人耳目的尸体,又该怎么办?
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尸体是不会自己长了脚跑到矿洞之外的!陈家百口莫辩!
只不过,左命和牛进达还是低估了陈家的无耻程度。
见事情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陈正洪终于不再狡辩了,但他却是直接露出了一抹愤恨不争的表情道,“如此说来!陈光右陈大人居然真的是在私自开采金矿,而且还因此滥杀了几千口人命?哎呀!他怎么能这么做?此事本官一定要上报朝廷!只可惜那厮死得太便宜了,如若不然,本官定然要将他五马分尸!”
好嘛!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这也真是没谁了!
反正左命是服气了的!
陈家纵横岭南这么多年,依然屹立不倒确实是有些道理的,光是这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过这也是左命实在是找不到人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就摆脱嫌疑了。
牛进达望着陈正洪这副装模作用的表情,也是相当的恼火。
这真的是一种很令人难受的感觉,明知道人家在耍自己,明知道人家在装傻演戏,但你偏偏奈何不了人家!
陈正洪当真是一只老乌龟,而且还是成了精的那种,让左命和牛进达都有一种难以下口的感觉。
“此事自然是要上报朝廷的!本官虽然洞悉了此事,但人力有限,能查到的东西自然也是极其有限的!不过本官办不到的事情,朝中的大人们就未必办不到!有些人啊,也别高兴的太早!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就再难瞒住,陛下不是傻子。而且本官相信,如果真的有人想把陛下当傻子的话,是肯定要死人的!”
奈何不了他,左命当然是要吓吓他的,当下便寒声的道。
听了这话,陈正洪嘴角一抽。虽然明知道左命是在虚张声势,恐吓自己,但前车之鉴犹在,他实在是不敢再自信的认为自己之前做得有多么的滴水不漏了。
“牛将军!事情已经明了!前任梧州刺史陈光右坑杀两千僚人在先,被杀在后,僚人虽有滥用私刑之嫌,但却并无反叛之心!不若先向陛下上报此事,让他老人家了解详情之后,再做定夺?”
恶心了一下陈正洪之后,左命便一脸肃然的转向了牛进达。
他本是监军,其实根本不用征求牛进达的同意,但眼下没必要拿出圣旨,他也不想让牛进达太过难堪。
左命给足了牛进达面子,牛进达自然是没有反对的理由。
“左监军言之有理!兵者,大凶之器也!能不动用,自然是不动为好!不然的话,两方人马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惨死,那就太不值得了!”
此时牛进达算是真正的承认了左命监军的身份。他牛进达是个武夫,但他的血却并不全是冷的,左命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又哪里不知道左命心里有着多大的压力?
原先他之所以对左命很不顺眼,其实只是因为觉得左命多此一举而已。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又哪里还会觉得左命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场大战势必会给他带来很多功勋,但他现在的功勋已经够高了,根本没有那个必要用那些无辜僚人和战士的性命去换取。而且他打心底里也是觉得这场由陈家一手主导的所谓“僚乱”,不值得付出那么多鲜血。
这些岭南世家太可恶了!
陈光右顶着刺史的名头,拉着朝廷的大旗,引起了这么大个乱子,那些僚人只觉得是朝廷在欺压他们,是汉人在欺压他们,自然是对朝廷对汉人仇恨到了极点。之后他们又让朝廷派军镇压!这还不雪上加霜?
虽然说陈光右也是陈家人,但事后陈家只要和那些僚人说他早就被逐出了陈家,亦或者他也是受到了朝廷高层的压力才那么做的,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帮家伙不能留了,回头一定要跟陛下说道说道!
牛进达这样想着,再次横了陈正洪一眼。
被牛进达这么一望,陈正洪顿时脊背一凉,不过随即他却是从容的一笑,化解了牛进达的逼视。
“陈****!您是梧州长官,既然事情已经清楚,稍后可别忘了命人张贴告示,向整个梧州百姓阐明事实。同时,也安抚一下那些僚人的心。当然了,对于僚人的搜捕也可以停下来了!”
牛进达同意了自己的停战要求,左命便转向了陈正洪,他故意把“刺史”说成“****”就是想要气一气他。
不过陈正洪显然比他想象的要沉得住气,虽然内心里怒火中烧,但表面上却笑得极为和煦,“左大人放心!此事下官稍后就办!只不过,那些僚人虽然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了杀官暴乱之事,但杀官毕竟是杀官!下官身为本州长官,是有职责将那凶手缉拿归案的!当然,念在他们情有可原,本官就不追究从犯的责任了,但却也要那个主犯肯自首才行。稍后,本官将此告示也一并贴出,左大人以为如何?”
左命要气陈正洪,陈正洪又何尝愿意让他好受?你不是要保他们么?老子偏要杀他们!他们不自首,老子就满山的抓人!抓到一个就给他扣上从犯的帽子!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