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通音律么?骗人很好玩是不是?”
愤懑之余,老鸨子到也不客气,当时便酸酸的开口道。
这一下左命尴尬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确实不通音律,所懂的也只有五线谱而已?
那要是老鸨子继续追问五线谱是什么怎么办?难道告诉她是他左命自己发明的?
一个谎言总是要更多的谎言去掩盖。
于是乎,左命只好极其尴尬的笑着,陷入了沉默。
见左命不说话,老鸨子却是心中一酸,以为是因为自己以前的态度惹怒了左命,所以左命才会事事留一手。当下很是委屈的道,“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势利,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爱,又哪里有平白无故的恨!也就是你这个怪胎,总是把爱和恨弄得那么纯粹,一点功利都没有”
说着,老鸨子便黯然的走了。
老鸨子一走,整个院子却是欢快了许多,一些胆子大的姑娘和杂工都是围着左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左命虽然心情不是很好,但却还是笑着与他们海吹了起来。对于一些个想要学二胡的人,他也没有拒绝。这些技艺对他来说只是消遣娱乐而已,但是对于其他人,却未尝不是一种生存的本钱。
怜儿原本是不好意思开口请教二胡的,但好在别人抢先一步开口求了,她也就顺势一起围了过来。
怜儿是安乐居的台柱子,她一过来,众人自然便将左命手把手教导的机会让给了她。
这一学,就是十多天的时光。
怜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再加上又肯吃苦,这段时间还真让她学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一旦登台,她还是有些不自信,没办法,左命只好给她做起了陪衬。
当天,怜儿在外面拉二胡,而他则躲在屏风后面以琴和笛子为她应和。
他们这一次所奏,乃是左命前世一位名叫贾鹏芳的大师的“静月”。此曲音调起伏不多,算是比较平缓的那种,以左命的半吊子琴技和笛艺,居然还坚持着将这一整首曲子演奏完了。
然而,整首曲子奏完,左命却并未听到那意料之中的掌声。
这不科学啊?难道唐朝人的格调居然比我还高?
左命很是好奇,想要偷偷的探出屏风去看,却见怜儿已经抱着二胡回来了。
怜儿的表情很是沉静,回到房内之后,便动作优雅的关好了房门。只不过在房门紧闭的下一刻,她便发了疯一样,嫣红着俏脸狠狠的一把抱住了左命,又蹦又跳了起来。显然,她已经是激动到了极点。
这一下,左命就更纳闷了,明明一点掌声也没有,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激动?
望见左命莫名其妙的表情,怜儿顿时看出了他的疑虑,当下噗嗤一笑,然后欢快的解释道,“知道么?大家都听傻了!我还从来不知道,一个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音调的曲子,居然会这么好听!不过说起来,最好听的还要是你的琴音。虽然整首曲子你都只是在旁边应和,但那种琴瑟和鸣的感觉真的很好!就仿佛所有音调都融为了一体一样”
听了怜儿的感叹,左命心里暗爽不已,心道,“哥虽然是盗版货,但总算也没有堕了贾老师的名头!只可惜啊,唐朝没有大提琴和钢琴,不然的话,一曲静月能把你们这帮子山炮给听飞起来!”
心里一高兴,左命对于怜儿也是不吝赞美了起来,当时就把个怜儿逗得嬉笑连连。
而就在左命和怜儿互捧互赞的时候,外面却是已经热闹非常了,无数的客人都要求怜儿再奏一遍。可是这种情况,老鸨子哪里能够允许?
该吊胃口的时候,老鸨子那个手腕可真不是盖的,当下不管如何难缠的客人,都几乎拜倒在了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下。
唯有一个人,却似乎并不买账,依旧指名道姓的要见怜儿。
那人三十五岁左右,身着一身苏锦,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却透露着一股绝世的威严,当然,最令老鸨子惊奇的,还要属那人身边的几个护卫。
这些年风尘中打滚,老鸨子也算是见过不少武林高手了,所以眼前这些人厉不厉害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
很明显,这些人绝对都是个中的好手,甚至于那一身的煞气,就连隔得老远的她都能清晰的感觉道。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客人,老鸨子并不敢怠慢,只是一个劲的耐心劝说。
然而,老鸨子有耐心劝说,可那人却似乎并没有耐心去听。当下便随手将一块拳头大的金子扔在了桌上。
“不要再啰嗦了!怜儿姑娘我可以不见,你去给我把那屏风后面的先生请来吧!”
望见金子,再听了这话,老鸨子心中一愣,她也不傻,终于回过了意来!
这位客人根本就不是冲着怜儿而来,他的目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左命!
了解了真相,老鸨子顿时苦涩一笑,知道左命终究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看来是躲不过了,当下便将金子双手奉还了回去,“您这金子奴家可不敢收!奴家这就去叫左先生过来,请爷稍等!”
她是真不敢收这金子。被大掌柜知道的话,绝对会扒了她的皮。
对于老鸨子退还金子的做法,那人很是欣赏,望着老鸨子离去的身影,淡淡的说了一句,“倒是个有眼色的人。”
他声音虽小,但是老鸨子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时便娇躯一震,然后便心急火燎的来到了怜儿的房间。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左命正抱着怜儿在地上打转,两人似乎玩得极为开心,咯咯的笑个不停。
见到老鸨子,怜儿赶忙松开了挂在左命脖子上的双手,羞红着脸闪到了一旁。而左命,似乎并没有觉得方才的那一幕有多么暧昧,反而很是淡定和坦然的问道,“老板娘不用招呼客人么?怎么有空过来?”
“唉!不过来不行啊!下面有个来头很大的客人要见你。你一会见了人家说话可得小心点!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深深的叹了口气,老鸨子也没有追究左命在她的地盘泡她的人的事。怜儿虽然是清倌人,但迟早也是要经人事的,便宜谁不是便宜,倒不如便宜了这小子。
“找我?你开什么玩笑?我看起来像姑娘么?”
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左命好笑的道。
“你没听错,就是找你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给怜儿做对子,教她唱曲的事应该是已经暴露了!那人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老鸨子很是无奈的道。
听了这话,左命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哦?居然是慕名而来,想必是仰慕于我的才华了!就不防见上一见吧!”
他这话有些自恋,原本是要缓解一下气氛,却发现老鸨子和怜儿都是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当时心里就腻歪到了极点。
唐人真是没有幽默感!
带着这样的感慨,左命便干净利落的出了房间,望向了楼下。
那里果然有一桌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客人,正静静的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左命只觉得那人眼神好生自信,就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样。当下,心中的好奇又盛了一分。
而他对那人心生好奇的同时,那人其实也对他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左命的眼神太干净了,看不出尊卑,看不出婉转,唯有的,是绝对的自由与直白。
这种人,那人平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人只是与这安乐居的氛围格格不入而已,但左命,却仿佛是与这一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实在是有些奇特,古怪!
很快,左命便下了楼,来到了那人的身前,“在下左命,正是方才在那屏风后面弹曲之人!不知尊驾高姓大名,找我所为何事?”
“免贵姓黄,你就叫我黄先生好了!至于找你,倒也不为别的!只是曾听人说及,安乐居前些日子出了一首金陵风尘曲,似乎正是出于阁下之手,所以想来看看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阁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淡淡一笑,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道。
被人夸耀,左命本该高兴,然而听那人说自己姓黄,他的嘴角顿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前世他看过不少古装剧,里面的皇帝每每微服私访,总是喜欢称自己是“黄先生”,难道眼前这位?
左命有些不愿去想了。如果眼前这人真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李世民的话,那他真是太失望了!
他原本还以为李世民是那种气场十足,虎目生光,令人连对视都提不起勇气的恐怖存在,却不想,竟然只是一个满脸自信的寻常富家翁而已。
这理想与现实的差异,实在是太过巨大,所以除了失望,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现在左命,也只能祈求老天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了。
“黄先生能够看上金陵风尘曲,在下自然是荣幸之至。不过,一些词曲小道,却是难登大雅之堂!当不得英雄这种称谓。”
腼腆一笑,左命赶忙谦逊的道。
他本就是一个山寨货,拿着人家的心血来谋求好处已经很是下作了,再毫不廉耻的引以为荣,那就真是要遭天打雷劈了。
他是不好意思了,但“黄先生”却只是以为他是谦虚,不骄不躁而已,当下眼神中的欣赏便更浓了一分。
“词曲虽然只是小道,但能够做到极致,也实属不易!我看先生尚未加冠,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就,就更加难得了!只是不知先生究竟是师从何人,能够教出先生这样的弟子,想必令师应该也是一个不出世的高人吧?”
问及师门,左命却是早就已经想好,当时便再次腼腆一笑,胡吹海吹了起来,“说起家师,那确实是个神仙人物。他老人一共有三十六天道学问以及七十二地道学问。在下不才,出师之时,只学会了他老人的三支地道而已。一为画技,二位音律,三则为种养。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大骂我不争气,三十六天道居然没有一道学全!当时就把我逐出了师门!连让我回去给他磕头都不准,就更别提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了”
说到这里,左命还真做出了一副惭愧、懊悔以及感伤的表情。这演技,也没谁了。
你还别说,那位“黄先生”虽然看着精明,但却似乎真的信了左命的这番说辞。当听到左命居然只学了三支地道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就仿佛是一座即将要爆发而出的火山一样。
不过好歹,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不过眼角却依旧剧烈的抽搐着,看向左命的目光也已经从欣赏转变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凡是总有两面性!令师只是不准先生拿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而已,但让后人仰慕却又要另当别论了!令师如此大能,如果不能流芳百世,先生身为弟子,难道就不为令师可惜?”
深深的吸了口气,“黄先生”似乎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
听了这话,左命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挣扎,仿佛是在权衡什么,没过多久,他更是做出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张开了口,“黄先生说得有理!在下虽然不肖,有辱尊师的名讳,但宣扬老师威名本就是我这个做弟子的责任!老师虽然不认我了,但我却不能不认老师!既然黄先生如此有诚意,那在下就将老师的名讳和来历告诉你好了!其实老师与我,并不是长安人士,当初跟随老师学艺的时候,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名为斜月三星洞的地方!而我老师的姓氏也很怪异,他姓苍,苍天的苍,字井,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