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五章八千里路云和月(四)
陈平不语,打马前行,不消片刻,便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最前面这一千人,表面上虽是民夫,可黄小虎,陈耀武这几人却是知道的,这些都是余厚德安排来的亲兵,既然朝廷派来的大军不可用,几人来到这边,自然是很安全的,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
陈耀武还在愤愤不平:“大哥,忍他这口鸟气作甚,依我看,直接将那个姓罗的官儿也给他一块儿砍了,他玛德,真是欺人太甚,当日你在蜀州城里,连知府老儿的头都敢砍,怎么到了这里,反而认怂了?”
“武哥…别说了…”
黄小虎知道陈平已经起了杀心,忙叫陈耀武别在添乱。
“哼…”
陈平的嘴角斜了一下,阴测测的说道:“想要我亲手杀他,还得他能活过这铜牛山再说,既然他们要找死,咱们一会儿就当做好戏看便是…”
说着,陈平又紧了一下缰绳,当先向那铜牛山而去。
后面四人策马跟上,要说下棋,涂白自是一番好手,可这调兵遣将嘛,他可是连门都没入。
“平哥什么意思?”
涂白寻着黄小虎和陈耀武看了一眼,只见他们二人也是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都不解陈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人正疑惑,立时便听旁边的周立兴呵呵笑了一声,一副高人的模样出声道:“放心吧,你们什么时候见陈平做过亏本生意?”
说罢,周立兴双腿夹了一下马腹,马儿领先他们三人半个身位,接着又自言自语的摇头说道:“此乃兵家大忌,兵家大忌啊…”
……
陈平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再说铜牛山险地,两岸陡山夹着一条长长的沟壑,这条夹谷,约有两里多长,说成是一个天然的雄关也毫不为过。
铜牛山的土匪选择在这里建立山寨,自然是看中了此地是拦路打劫的不二之选,守山为寨,可攻易守。
就这样的地形,即便是真打起来了,别看铜牛山只有三百多号人,在这个没有远程攻击武器的时代,对方想要轻易攻下铜牛山,没有上千人的正规军,想都不要想。
此刻,半山腰的密林之中,厚厚的积雪发出几不可闻的嗤嗤声,一个人影穿林而过,并没有在铜牛山那处夹谷处停留,一口气跑出了距离铜牛山那个夹谷的十里开外。
来到一棵隐秘的大树下,立时便有细小的声音从那棵大树下传来:“大哥,前面的探子来报,还有差不多五里,那批运送粮食的军队就到了铜牛山了,蒋大人叫咱们做好准备,不能让一辆辆车给跑了…”
“呸…”
背靠在大树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芒,嘴里吐出一根枯草,愤愤道:“玛德,蒋吉和那厮太不厚道了,铜牛山是老子的地盘,他竟然霸占了最佳的埋伏地点,让老子跑这里来埋伏…”
旁边的人劝说道:“大哥,你就别埋怨了,谁叫咱们是在蒋大人地盘上讨生活呢,这一次咱们给了他面子,以后他也不好意思不关照咱们铜牛山的兄弟,再说了,没有蒋大人带来的那三千城防军,咱们也吃不下这批粮食呢…
啧啧…听说还有好几百万两的银子,等拿下了这支运粮队,咱们山寨可就发了,就算咱们只能分到三成,也够咱们这三百多号兄弟吃好多年的了…”
“哼…”
那络腮胡子不满的冲身边的土匪瞪了一眼,站起身来:“都他玛德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谁要是敢放跑了一辆粮车,老子砍掉他的腿…”
“大哥,放心吧,这事儿兄弟们都干了好多回了,出不了岔子,护送的军队这种硬茬子不是有咱们安阳州州府的城防军负责吗,咱们就是吓唬吓唬民夫而已…”
“就是,大哥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民夫都是来服徭役的,犯不着连命都不要和咱们死磕,只要咱们吆喝一嗓子,全都一骨碌跑没影儿了,这事儿没啥难度…”
“嘿嘿…”一个缺了门牙的土匪罗罗从怀里抽出一个葫芦,凑上前来拍马屁:“大哥你喝口酒暖暖身子,然后再睡上一觉,等您睡醒了,兄弟们保证让你看见大批的粮食和白花花的银子…”
……
与此同时,铜牛山的夹谷两岸,探子飞报不停:“大人,还有两里路送粮食的队伍便进入咱们的埋伏了…”
雪坳里一个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面色严肃,点了点头,一双不大的眼睛向第二个探子看去:“阵型如何?”
那探子禀道:“走前面的是粮车,延绵好几里,每辆辆车间隔二十步开外,没看见护送的军队…”
“再探…”
黑衣男子挥了一下手,那张线条分明的脸紧绷得可怕,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揉搓着,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阴森的夹谷,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冲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麻衣男子说道:“曾大人,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哎,你说说,当年本官与那刘玉阶同科进士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这可是皇上的粮食,这事儿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本官全家的人的身家性命可就全赔上了…”
那身穿麻衣,一副土匪装扮的男子咧嘴笑了一下,出声安慰道:“大人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刘大人给咱们出的这个计策简直万无一失…”
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下面的谷道,自信满满的说道:“大人您看,就这个地形,同样是三千人对三千人,而且咱们有备而来,准备了大批的弓弩、滚木和雷石,别说那陈平只有三千人,就是五千人也得折在这里…”
这安阳州州府参军曾政纲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咱们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失败了,咱们也能悄无声息的从山后面的小道退走,回咱们的安阳州府衙里去…
反正不管输赢,回头咱们就来把这铜牛山的这帮土匪给灭了,这个锅,铜牛山的土匪不背也得背,抢到了钱粮,是咱们的好处,就算抢不到钱粮,咱们一点也不亏,大不了死些人,咱们回去再慢慢补充回来就是,还卖了朝中哪位刘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咱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些道理,其实在过年之前蒋吉和接到刘玉阶信的时候便已经反复推敲了好多遍。
若不是怎么推敲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也不会下定决心将州府的三千城防兵拉到这里来装成土匪抢这批钱粮。
“可是,可是本官这心里怎么总是放不下来呢,听说那个陈平可不是吃醋的,蜀州的那位乔大人本官是知道的,身边还有祁录这等聪明绝顶之人为智囊辅佐,还不是被陈平给砍了脑袋,此人凶名在外啊…
曾大人,你可看好了,稍有不慎,怎们两个得赶紧开溜,要是落到那陈平手里,真是会人头落地的…”
曾政纲早就被蒋吉和唠叨得心里烦躁了,文人就是磨叽,可人家是知府,他是参军,又不好呵斥。
正郁闷间,忽见夹谷的入口处已经哒哒哒的走进来了五匹健马,身后跟着一车车装得满满的骡车。
曾政纲在队伍上扫视了一眼,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蒋吉和紧张,见曾政纲这个样子,忙问:“曾大人,怎么样?可以动手了吗?”
曾政纲面容严肃,也没扭头去看身旁的蒋吉和,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陈平不简单啊,单看这粮车的排列,前后相隔二十步以上,落入这两里范围夹谷内的粮车数量便没有多少了,咱们要是动手,他前后分散,损失不了多少车粮食…
妙,妙啊…用这种招式过险关,便可见此人不是传说中那般无知的草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