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九章西楼有女盼君归(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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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狡黠的笑了一下:“说白了,她是怕咱们真把粮食给烧了,不过越是这样,越能说明元蒙国很需要这批粮食,我猜,随忽兰公主同行而来的,应该是一万人!根据地形和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一万人的护送军队是标配…”
嘶…
周立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万人,那就是说元蒙国早就对这批粮食志在必得,怪不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朝廷施压,弄得皇上都不厌其烦…”
“呵呵…”
陈平笑了一下:“但凡用点脑子都能想到了,咱们武朝的渤海以北都很难种出粮食了,元蒙国更是苦寒,如今气候变寒,更何况元蒙国是以游牧为主,并不擅长农耕,我猜他们这两年被冻死的牛羊不少,所以才这么迫切的需要粮食…”
周立兴点头,接着又说:“不过依我之见,这些都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应该还有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
周立兴自信的说道:“战争…”
“战争?”
陈平听的身子一震:“你是说元蒙国迟迟不和咱们开战,而是将咱们武朝当做是供给的后方,是因为他们正在和除了武朝之外的别的国家打仗?”
周立兴十分笃定的说道:“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何五年前元蒙国已经连下我武朝五个州城,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匆匆立下新州城下之盟,不然,大块儿的肉摆在面前,元蒙国这样的财狼,没有不吃的道理,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天助我也…哈哈…”
陈平大笑,一只手搭在周立兴的肩膀上:“世间不识货的人太多了,周大哥明珠蒙尘,能得周大哥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周立兴被陈平夸得老脸一红:“二弟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对战争比较敏感一点罢了,打仗是我专业,发现这种小事情并没有什么…”
“哈哈…”
陈平扬天大笑,搞定了忽兰公主,又在周立兴这里听见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心情顿时前所有的通泰,迎着风雪,大步向着京城而去,他高歌唱道:“怒发冲冠。
凭阑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新州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高大的城门渐渐清晰起来,只见一个裹着雪白皮袄的女子站在城门下朝着他挥手:“陈平…陈平…嘿,你去了哪里?今天过年,我请你吃饭,我亲手做的…”
走得近了,看清楚了站在城门下的女子,只见面前那张精致小巧的俏脸上沾满了漆黑的锅灰,那件雪白的皮袄上面还稀稀拉拉的沾着油污,好不狼狈。
陈平莞尔一笑:“我的大公主啊,你赢了行不行,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这里来戏弄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典史官真的有意思吗?”
武袖雅噘了一下嘴,直接上前一把挽住陈平的胳膊:“我亲自下的厨,做了半天了,就在五哥府上,尝一尝,你肯定喜欢…”
陈平说道:“辣吗?我喜欢吃辣,无辣不欢…”
武袖雅想了一下说道:“姜放得挺多的,应该还行…”
陈平无语:“我说的辣,是辣椒,听说要在京城的番商手里才能卖到…”
在京城里待了这么久,陈平多多少少也弄清楚了,像辣椒、番薯、土豆之类的东西,只有在那些大鼻子卷头发蓝眼睛的番商手里能买到。
其实吧,这些都是漂洋过海外来的品种,一来这些商人都是敝帚自珍,想着凭这些东西发笔大财。
这二来吧,当地的百姓并不很认可这些东西,听说前两年京城里吃土豆吃死了不少人,这才弄得番商手里的宝贝被搁置在了自己的后花园里。
没有朝廷来主导推广,这事儿就变得尴尬了,番商不赚钱不愿意拿出来,百姓怕吃死人也不愿意在番商手里买。
“辣椒是什么东西?”
武袖雅对陈平说的辣椒没有直观的认识。
“小哥哥,我爷爷和杜爷爷说等你回家就开饭…”
余露雪的腰上束着一片围腰,显然是下了厨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就匆匆忙忙的找陈平来了。
“不行,他要和我走,你回去告诉余大人,就说陈平今天去信王府过年…”
“小哥哥…”
余露雪压根儿看都不看武袖雅一眼,只是一双眼眸满是期待的看着陈平。
这…
陈平郁闷了,不管去了那一方都会伤了另一方的心。
正犹豫间,忽而又听余露雪说道:“我家里的菜放了辣椒的,是我爷爷专门在一个番商手里买来的…”
“这样啊…”
陈平显然更倾向于去余露雪家里吃饭了,辣椒是个爱好,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还没摸清楚武袖雅这丫头到底是在玩什么套路。
“哇…”
熟料,武袖雅也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哭了起来:“你就去吃一口嘛,人家从早上一直做到现在的…”
小蟾无身的来到陈平身边,面有怒意:“陈公子,我家公主为了给你做这顿饭,真是从天不见亮一直忙到现在的…”
……
“丫头,看见了吗,穿过上河桥的柳林,前面那个矮山包下面的房子,那就是咱们的家,你爹我小时候就是在那个房子里出生的,在哪里长大的…”
翻过万里千山,气温虽然也还很低,不过却是晴空万里,一辆豪华的马车出现在雁坝村的上河桥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的那个矮山包说着,满脸的回忆之色。
车厢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陈老实,你不吹牛你会死啊?还在这里长大的,不就是只在这里长到了七岁吗,天远地远的拉着咱们到这里来,可是将我家苏苏的小身板都折腾散架了,回头苏苏要是有个好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陈定山难得发一次火:“看清楚了,这里是我老陈家的根,人这一辈子啊,无论走到了哪里,根不能忘,这眼看着又是一年,回到家里吃顿年夜饭,给老祖宗上个香,让邻里乡亲知道,咱们老陈家还有人在,咱们老陈家的香火还没灭…”
陈苏苏从马车上跳下来,指着从脚下静静流淌而过的落苍河:“爹,这就是那条流过咱们陈家庄的那条落苍河吗?苏苏在蜀州的时候梦见过好几次…”
“是…是定山回来了吗?”
柳树林走出来一个佝偻的老人,情况和六年前陈定山带着陈平三兄弟回来的时候有点像,碰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住他们家下面的祥叔。
可是六年不见,祥叔已经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是啊,祥叔,定山看您来了…”
陈定山取出一块腊肉塞了过去:“祥婶儿可还好?”
“嘿…就那样呗…这一晃啊,你都有六年没回过咱们雁坝村了,当年…嗨,瞧我这老头子,这大过年的,提当年的那一档子糟心的事干嘛,对了,定山,你家的祖宅好半年前被陈义安那个败家子给卖了,你这次回来住哪里?要不,干脆就住祥叔家里吧!”
陈定山正站在上河桥上和祥叔唠嗑,前面柳林的路弯处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妇人:“三叔,三婶娘,吃饭了,家里的饭都做好了,洪堂都叫我到这里来看了三遍了,还以为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哎呀,瞧我这个老糊涂…”
看见从路弯处走出来的小妇人,祥叔拍了一下额头:“这不是前些天过来从秦家手里把宅子买回来的小妇人吗?当时说是叫什么来着?”
张大丫上前一把将陈苏苏抱进怀里:“大爷,大丫,我叫张大丫,洪堂的媳妇…”
“是咯,是咯,洪堂的媳妇…”
祥叔佝偻着身子向柳林深处走去,一路还自顾自的喃喃嘀自语:“陈老头这辈子哦,尽想着怎么造孽去了,活着的时候没让这两个儿子得到一点好,这倒死了,还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回来给你点一点香火,也不知道你陈老头在地下,哭不哭鼻子哦,所以啊,这人啊,坏事还是不要做得太绝…”
“大丫嫂嫂…这里也是我大哥的家吗?”
“这里是你爹的家,当然也是你大哥的家,你大哥以前在这个家里排行老四,大家都叫他四郎…”
“可是以前大哥怎么从来没带苏苏到这里来过过年…”
“小妹,二哥小时候年年都到这里来过年的,以前我和大哥还有小弟,还去那边的田里抓过泥鳅,大哥的做的菜那才是一个香,可比大伯母做的白水煮肉好吃多了…”
“子玉啊,你这下终于说了实话了吧,以后再也别想吃你大伯母我做的菜…”
……
“陈家,老陈家…”
站在桥上,山还是那个山,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可早已经物是人非,陈定山久久不语。
陈苏氏站在他身后,过了好久才拍了一下陈定山的肩膀:“当家的,别想了,当年在杨家当家奴那会儿,你不就整天想着怎么把咱们这一家子的名字写进你陈家的家谱里吗?怎么这愿望实现了,反而不高兴了?”
陈定山不语,过了很久才缓缓迈出一步:“去给娘上一炷香,咱们全家人都去给娘上一炷香,三十多年了,爹三十多年了从来没让我给娘上过一次香…”
滴答…滴答…
两滴浊泪滴落在上河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