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源虽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不过也才只有四十岁而已,正是精壮之年。
听了杨妍娥的话,他的目光中闪烁出一丝温和,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杨正文却不愿意了,冷笑道:“还良?不行,别的地方咱们管不着,可咱们落河县还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咱们杨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杨嗣源压根儿就不理会杨正文,只是一双犀利的目光盯着杨妍娥,半晌才沉声道:“妍儿,既然主意是你出的,你来说说你的理由?”
杨妍娥淡淡一笑,一双好看的眸子在杨正文愤怒的脸上扫过,这才娓娓道来:“大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入了奴籍的人想要还良,是何等的艰难之事,这事儿得分三点来看:
其一,既然是咱们收了他们钱,自然没有再还的道理,不然主家反复无常,威严何存?
其二,家奴没有了还良的希望,做起事情来自然是得过且过,他们没有过错,咱们自然不能随便打杀,不然情况只能更加糟糕,可事态又不能任由发展,不然即便咱们杨家再有钱,也经不住他们这样浪费。
这其三嘛!家奴想要还良千难万难,我武朝户籍律例明确记载,主家出具还良文书者,须到属地衙门办理良籍身份,验明正身后,分属田地,还旧地居,一载之后未验明正身者,文书作废,还旧家为奴…”
杨妍娥娓娓道来,杨嗣源听得频频点头,大概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直到最后,杨妍娥才一语道破了这计策的腹黑之处:“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想要在官府那里拿到良人户籍,分田分地,就咱们落河县的情况,没个两三百两银子想都别想,到时候那陈家老二还不是只有乖乖再回我杨家为奴,希望也给了,他们自己办不了良籍,可怪不到咱们做主家的不给他们还良的希望…”
杨妍娥一番话说得及是漂亮,既照顾了杨正文的面子,又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淋漓尽致。
“好…好…好…”
听完了杨妍娥的对策,杨嗣源忍不住连续说了三个好字:“既然是做好人,咱们何不将好人做到底,再给他们许下一个一年放一个还良的名额,择优选之,哈哈…次计甚妙,甚妙啊…”
“如此,那女儿就告退了…”
见杨嗣源已经怒气尽消,杨妍娥又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怎么,你还有事?”
杨嗣源抿了一口茶,见杨正文还没有告退的意思。
杨正文气鼓鼓的站在原地:“爹爹偏心,孩儿不服,妹妹做什么都是对,孩儿就做什么都是错…”
“不服?你还有脸不服?”
杨嗣源铁脸一板:“好好的杨家大少爷,不给我好好读书考科举,整天和一帮下人斗来斗去,像什么话?爹也不要求你中进士,童生已经花钱帮你捐下了,来年你给我中个秀才回来也好啊!”
“哼…”杨正文气哼哼的说道:“爹,你偏心,对儿子不公平,之前儿子巧用妙计为家里赚了上千两银子反而挨骂,妹妹打赏了下人二十两银子反而得了夸奖!
要说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妹妹打赏的那二十两银子惹的祸端,孩儿并没有什么过错,有错的是妹妹,而不是我…”
“你…”
嘭…
杨嗣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溅了一地:“你还有脸提这件事情,那日要不是妍儿急中生智,你还读书,读个屁…”
“啊…”
杨正文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有些心虚的说道:“孩儿做错了什么?难道妹妹打赏一个下人二十两银子还做对了不成?”
“哼…”
杨嗣源沉声道:“当着赵相公的面打杀一个下人,你还真有脸了!你可知道那赵颂是臬台周大人亲点的落河第一秀才,来年必定鱼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为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请他来给你教书作保,你要是把他恶了,来年的科举赵相公不愿意为你作保,试问咱们落河县还有谁愿意给你作保?你还有机会科举吗?”
“啊…”
杨正文脸色煞白,他也没想到原来妹妹打赏那二十两银子尽然完全是做给先生看的。
“滚回去好好读书…回头要是再让为父知道你和下人没完没了,为父定不会让你好过…”
杨正文身子一颤,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目光凝视着杨正文离去的方向,杨嗣源大大的叹了一声:“哎!可惜了妍儿怎么就不是男儿身呢!”
……
再说陈平的赚钱大业,经过八天的加班加点,陈平已经在流云斋的宁掌柜那里挣到了一百九十两银子。
一百九十两啊,折合人民币就是十九万元,绝对的巨款,不仅陈平穿越之前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是老爹老娘辛辛苦苦的为杨家卖命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陈平从流云斋回来的时候在外面的街上大包小包的打包了很多好菜回来,既然赚了钱嘛,一家人自然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杨嗣源的动作很快,下午的时候放陈子玉还良的消息已经在杨家的家奴区传开了。
来送文书的是和陈平绝交的小溪,不过那时候陈平没在,小溪留下文书和一大包精致的点心便失望的离开了。
老爹老娘后知后觉的神经好像发现了陈平这段时间的怪异,吃完饭的时候老娘舍不得吃肉,一脸笑眯眯的看着陈平问道:“老大,你这些天都在摆弄你那玩具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啊???”
陈平嘴里嚼了一大口的肉,半天没吞下去:“玩具,就是玩一下玩具而已…”
陈平搬出来了糊弄小溪的理由。
老爹扒了两口饭将碗放下:“你不说咱们也知道,木生说这段时间经常看见你在流云斋出没,爹也不知道你摆弄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老大,你得记住,主家对咱们陈家不薄,你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这?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陈平大叫冤枉,看来主家的这一招果然很收买人心。
小玉一个劲的傻笑,还沉浸在还良的喜事中不能自拔。
小武现在已经对陈平是完全的崇拜,两下扒完了饭将陈平拉到了外面:“大哥…你可真神了,八天,八天时间主家就让二哥还了良…”
陈平甩了一下根本就没有的小袖子,双手背在身后,四处看了一下,找了一块石头站上去:“那是,你大哥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有什么是你大哥我办不成的事情…”
“嘿嘿…”
小武笑得很假,口拙的奉承道:“大哥既然这么厉害,那把爹娘和弄还良了呗?”
陈平自豪的拍着小胸脯:“那是当然,不仅是小玉,爹娘,还有你和我,咱们一家人都要还良…”
小武欢呼雀跃:“大哥,你给说说,那天你让我放出去的那句话咱们不克扣,可劲儿了正常浪费,到底有什么含义呗?和主家放二哥还良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
陈平依旧一副高人的样子:“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
与此同时,家奴区的东面,最好的位置,比起陈家的高兴,这里完全是冰火两重天,气氛及是沉重。
小胖子黄小虎帮趟床上的黄老三擦完了身子,又端着水到隔壁的黄老头屋里来了。
黄老头看见自己这个可爱的孙子笑得满脸慈祥:“小虎啊,听爷爷的话,以后多和陈家的那几个孩子好好亲近亲近…”
“嗯…”
小胖子及是乖巧的点头:“爷爷,我和小武哥关系好着呢,您就放心吧…”
随即,黄小虎又帮着黄老头擦着身子。
黄小虎离去,黄老头满脸垂暮的看着只有一丝光线的门外,喃喃道:“老三啊,看明白了吗?”
隔壁的黄老三和黄老头床头挨着床头,中间就隔了一块木板,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黄老三不满道:“就你一天瞎想,主家要放人还良,是主家的事情,又干陈老实什么事…”
“呵呵…”
黄老头轻笑:“是不关陈老实的事啊,可是关他们家陈平的事情啊,还看不明白啊,前些天家家户户都在可劲的浪费这件事情,最初是从孩子们的口中听见的,就连主家都服了软,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为父的话吗?那陈家的两个孩子都绝非池中之物,特别是那个陈平,心思缜密至极,就连为父都是见所未见…”
“老东西…没事儿不要瞎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