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渍在白裙上不断扩大,而白允的身形也是黯然栽倒,如同一片无声坠落的苍白蝴蝶。
“你疯了!”叶朔惊得目瞪口呆。继庞左之后,同伴中竟然又出现了第二个背叛者,难道对生存的渴望,真的可以令他们的人性完全泯灭吗?
风仇更是陷入了呆滞状态,整个人直挺挺的僵立着,指关节有着无意识的痉挛。虽然明知眼前尽是虚幻,轮回的到来足可将一切复苏,但眼看着恋人在眼前倒下,那强烈的痛苦仍是如同灌顶的焦雷,令他神魂皆丧。
语宁笑了,那却不再是她曾经谦卑讨好的笑,而是一种极端甜美却又极端扭曲,如同堕落天使般的诡异笑容。
“是啊,从前的我的确是疯了,好在现在,我完全清醒了——”
大片的血红,迅速充斥了她的双眸,长发在脑后张扬纷飞,双手相继化为利爪。雾霭翻涌,幻化出了一身黑色长袍,背后也展开了两片蝙蝠般的黑翼——再度进入了魔女形态!
“再回想起来,我当初究竟是疯得有多厉害,竟然会真的把你们当成是同伴,真的相信你们是为我好!”
语宁再度开口了,每一句都是恶声恶气,音调也是极为高亢尖利。扬手指向白允的尸身,双目中的凶光几乎要化成实质。
“是她!她口口声声的说,会救我,会保护我,我相信了,换来的就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被杀死!庞左不相信你们是正确的,因为你们根本就只是一群虚伪的骗子!”
叶朔在语宁的狂怒之下,气焰也是为之一滞。润了润干裂的嘴唇,摆一摆手,苍白的解释道:“不……在我们准备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杀死了,我们也是来不及……”
语宁尖叫着打断了他:“第一次来不及!没关系啊!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每一次都来不及吗?在你拥有全部的记忆,在这个游戏里混得风生水起之后,也还是来不及吗?说白了,你们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如果不是这一次我自己走出来,我还会被杀死第四次,第五次,而你们甚至连有我这个人都不会记得!”
怒气在她的心中持续涌动,转而化为源源不绝的能量,这令她周身燃烧的黑色火焰,都是再度蹿高了一层。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给我虚假的承诺。比起忽视,我更恨背叛!”
叶朔面容窘迫,连连摆手,仍想极力调节,这时,那脸色苍白如纸,如同死过一次的风仇却忽然抬起头,冷冷的开口了。
“等等,既然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在之前的轮回中还会被杀死三次?”
语宁的双眼略微瞪大,似是为他有此一问感到诧异。但很快,在她脸上就再度扬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因为我死了呀!那个软弱的我已经死了呀!现在重生的我,才能够拥有力量,”目光蓦然一厉,“把你们全都送进地狱的力量!!”
叶朔能感觉到她周身的邪恶能量再度暴涌,已经迈入了一个自己触摸不到的境界,半是焦急,半是惊恐,但为免更添刺激,仍要克制着好言相劝:
“好,就算之前的确是我们忽视了你,你现在也已经出过气了,能否在还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之前,到此为止?”
语宁双眸一转,随即张狂大笑:“到此为止?想得真美啊——不可能!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有轮回的存在吗?这里的一切还是会恢复原状,但是只有我的恨,恢复不了,偿不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要把你们杀死两遍,三遍,杀到轮回终结,杀到你们再也不会复活为止!”
双臂伴随着堕落的羽翼,大幅度的张开,一股压抑已久的强大能量,终于极限爆发。
“都给我埋葬在黑暗之中吧——掠夺之渊!”
叶朔和风仇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大面积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无孔不入的侵蚀着每一个角落。整座钟楼,一时间都被那沉重的黑暗完全覆盖。
散布各方的参赛者都抬起头,黑暗的幕布遮蔽了他们的眼睛。所有人都将被埋葬,埋葬在这片永恒的绝望之中……
死亡结局4:堕落的少女,达成。
遥远的外界,远离这里的循环和厮杀,在光线通明的魔族大殿内,一身亮白色长衫的魔君皖彻,正坐在一张长桌前,双手交握,全神贯注的紧盯着桌面上放置的水晶球。
自从莞萱进入时光钟楼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关注着妹妹的一举一动,并为她的境遇而忽喜忽忧。
在那座迷一般的建筑里,轮回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次……不,随着刚刚落下帷幕的团灭,现在应该是即将进入第五次才是。距离最终决战……已经越来越近了。
“莞萱……”皖彻面部的线条始终紧绷着,手指的骨节也是隐隐泛白。
据眼前所见,那个地方简直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危险,虽然有着轮回的存在作为调节,但参赛者可是没人愿意自寻死路的啊!那些没有实力的炮灰也就罢了,即使是公认赢面最大的几人,仍是因为种种意外,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万一到了最终轮回,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变故?
在此之前,一切仅是人祸,而就算能够战胜所有对手,还有那个神秘的主办者等在后面……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即使以魔族的强大,千年来都没有得到过任何情报?
如今水晶球内暂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作为每次轮回的过渡期,这种现象皖彻也算是习惯了。但钟楼内那一波三折的阴谋和险恶,却是令他愈发坐不住了。就在刚刚,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生出了亲自走一趟时光钟楼的念头!
只是作为魔皇,若要外出,就必须向族中报备。极道天魔如今正在闭关,是不宜惊动的,至于六御皇叔……他只会说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毕竟如今另一位魔皇也在闭关,若是自己一走,族中事务就得由他统管了,那可不是轻松的差事啊……
只能指望他们自行脱困了么……皖彻默默的叹一口气,倒是那个郗寒君,以前由于他出身低微,族中高层一向少有关注。如今这一看,竟似比钟殇焰还多了几分智谋。虽然魔族一向最重武力,但排兵布阵的谋士也是不可多得……这一次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或许可以尝试封他一个官职,慢慢的锻炼起来……
正当皖彻独自想得焦头烂额时,后方的长廊内,忽然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一个血衣男子缓步踱出,前额烙印着一丛火红魔纹,隐有“王”字威仪。
红发半束,头顶戴血红冠冕,长袍绣华丽花纹,式样繁复,腰间系一条紫色绸带。面容清冷,俊秀无伦,双目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寒意。但或是因久未出行,往常那有如冰冻三尺的煞气,这会儿却是反常的消退了许多。
皖彻一见了他,登时大喜,主动招呼道:“哎,老虎,你出关了啊,赶紧过来看看!”
那血衣男子脸色登时一僵:“我不看。我对莞萱又做了几件新衣服不感兴趣。”脚步明显加快了一倍,就想落荒而逃。迈出几步后,却仍是忍不住愤愤的补充道:“还有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虎!”
此人正是与皖彻同期上任的另一位年轻魔君,炎天极。本体乃是三睛魔纹虎,魔威全开之时,顶天立地,也是分外霸气。但不知为何,对于“老虎”的称呼,他却总有些抵触。
四位魔皇之中,他可说是一等一的修炼狂人。在他看来,人活着就是应该修炼,问鼎至高境界,什么人际交往,什么扩张地盘,纯属浪费时间。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探索天魔之上的境界。那时候按照规矩,就该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从而传颂万代了。
在此之前,他便是闭关数月,全力冲击真魔之境,虽然依旧未能跨出最后一步,但长期的积累,也是令得体内的魔力更为凝实,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水到渠成。
至于和皖彻的关系,倒也说不上坏,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对方成天围着妹妹转,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没一点男子汉的硬气”。一旦跟他们兄妹打交道,还要连带自己也变得扭扭捏捏……一想起莞萱那个缠人劲,他就浑身不自在了。相比之下,他还宁可去陪六御皇叔吃供桃。
皖彻这回倒是很快的改口道:“那……天极,我不是跟你说这个。莞萱她……进入了时光钟楼。”
一向是“修炼之外无大事”的炎天极,至此终于豁然变色,猛地转过身:“时光钟楼?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皖彻一怔:“之前是六御皇叔准了的……”看着炎天极的脸色,尤其是他很清楚,这个同僚是极少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炎天极未再多言,袍袖一甩,快步走上前,也在皖彻身旁坐下。看着逐渐浮现出画面的水晶球,此时映出的正是开场时的房间,房内一切陈设如故。
“进入钟楼后就分配房间,第二日再集体厮杀?”炎天极双目微动,口中冷冷的吐出了这一句话。
“没错,你怎么知道?”皖彻更觉讶异。
炎天极沉下了声音:“那还是老套路。”
“时光钟楼,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在这里面,还藏着更加可怕的阴谋……”
目光下意识的向窗前的盆栽扫过,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拳砸在桌面上,面容更为凝重。
“现在,有多少人找回了记忆?”
……
宽敞明亮的十人间,窗台边是一株盛放的盆栽,开得稍显稀疏,泥土中静静躺着四枚枯黄的叶片。
坐在木椅上的语宁,依旧是黑衣血眸,仍是那黑暗魔女的造型。
众人一睁开了眼睛,顿时都是下意识的从椅中站起,各自戒备的瞪视着她,似乎立时便要出手攻击。
“不要伤害语宁!”白允也站了起来,匆匆拦在语宁身前,为她挡住了众人的憎恨。
到了第五次轮回,她的记忆终于完全恢复了。而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语宁成为众矢之的。
“你在干什么啊,上次我们可全都是被她杀掉的!”向来大大咧咧的简之恒,此时的脸上也满是敌意。
“她,不能留!”剑不归的态度仍是那样干脆利落。
白允极力劝解道:“大家冷静一点,语宁之前只是一时糊涂,这次她不会的……”
然而,就在白允费力的平息众怒时,语宁却是一把推开了她,狞笑着走到房间正中。
“来得正好!那我就在这里送你们下地狱,准备直接进入第六次轮回吧!”
剑不归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三分柔云剑,余人也是各自灵力涌动,以备一战。
满场一派剑拔弩张之际,端木止笑吟吟的走了上来,神色悠然,举止从容。
“既然夜晚是主办者为我们举办的休息时间,还是不要辜负了这一番美意,否则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一手轻轻搭在语宁肩上,感到她体内躁动的邪气缓缓平复时,又转向了剑不归:
“管好你的魔族就够了,我们妖族的小妹妹,我少不得是要为她做一做主的。”
在端木止的目光示意下,语宁眼中虽仍有抗拒,却是如火花般的悄然熄灭。收回白骨般的利爪,环视全场,极尽挑衅的冷笑道:
“那好,我就让你们多活一晚。就算睡得不舒服也不要紧,反正天一亮,你们马上又可以享受到第六次轮回的睡眠了!”
白允痛苦的攥紧了袖口。太过善良的人,总会习惯性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语宁在她眼中,是误入歧途的小妹妹,而她的错误,的确是由于自己的失信促成。就算现在她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但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放弃她的!
另一边,庞左却是静静凝视着端木止搭在语宁肩上的手,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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