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一回日界,首先去的就是菲雨的住处。
那群虾兵蟹将不过佯攻,一见他大军回营,都忙不迭分成几路撤去。他无心追击,就暂时放过了他们。
他更想知道的,是神内时雨知晓这场由她一手酿就的罪恶之时,会有何种反应。
此前不愿答应凤舞桐离开,大业未成是其一,其二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走,神内时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奔赴她渴求已久的自由。那,就未免太便宜她了。
困在日界的她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他也一早吩咐了下属,盯紧她们的住处,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们。恐怕在自己出门期间,她们便是一直困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为她们那群短命的同伴忧心如焚呢。
现在他一进门,坐在桌边的二女都立刻转头望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眼里的希冀,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迅速冷定成了痛楚和仇恨。
“怎么了,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很失望么?”她们的眼神,让江冽尘喜怒交加,眸中涌起了一股扭曲的狂热,“死的不是我,是你们那群‘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同伴们。”
“我早就说过了,爱与正义不值一提,这个世界,一向都是强者为尊。不要说你们两人的憎恨,就算全天下的怨恨尽集于我一人之身,只要我够强,够狠,我就依然会是胜利者。”
“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们信奉的公序良俗统统踩在脚下,到了那一天,我会允许所谓的天理,向我俯首称臣。”
他并不排斥憎恨,倒不如说,他最喜欢看到别人绝望而又无能为力的眼神。上杉菲丽卡的憎恨,他照单全收,那恰恰是在他为她的苟活,炮制了这场最盛大的悲剧后,最好的回馈。
但神内时雨那如出一辙的眼神,却像是一根泛着无数毛刺的鞭子抽在了他身上,每一根刺都刺进了心脏,刺得不深,却让人烦躁不堪,搅得他的情绪都像是锅里的沸油一般翻滚了起来。
“考虑到你们错过了不少好戏,我就好心的给你们从头到尾说一遍吧。”为了报复,他继续用着傲慢的姿态,继续向她们炫耀,“月界愚蠢到大开城门恭请我进去,我自然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番好意……”
接下来,他就用着迷般的语气,一桩一件的向她们叙述自己在两界犯下的累累罪行。他说得很详细,还不忘对每一个他留有印象的,为贯彻“正义”而献身的死者,大加嘲讽。
听着他大肆炫耀,上杉菲丽卡在一旁不由得攥紧了拳,咬牙切齿。
他把月界当成了什么?肆意屠杀的丛林?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消逝在他手下,他安的什么心?莉亚,霄影……希望自己在月界的这些好友能平安无事。
这一刻,上杉菲丽卡越来越想找到机会,杀了眼前的恶魔。
他大肆ts月界的仇,这儿的实验室害死时泽哥的仇,他曾对池也和爱莉丝施以酷x、狠下杀手的仇,他要强硬地占有她珍视的妹妹的仇……纵然他曾对时雨拿出他最大的诚意,又如何?尽是纯粹的y望,疯狂的y望,上杉菲丽卡恨透了这个恶魔,荒唐无比!
“怎么了神内时雨,这就听不下去了?”江冽尘时刻关注着神内时雨的表情,这时又忍不住故意刺激她,“那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他们每一个人原本都有机会活下去,安生快乐的活下去,是你——是你的选择,葬送了她们的生路!这些人命同样是要记在你头上的,这就是你忤逆我的下场!”
神内时雨不愿去看他,她抓紧了衣角,低着头,低声吐出一句“魔鬼”,眼中尽是阴翳。
“魔鬼?”江冽尘怒火中烧,愤怒冲垮了残存的理智,“你觉得我是魔鬼,那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魔鬼是什么样的!”
既然多次不识趣,多次跟他对着干,那他现在就在她眼前,把她最珍视的人毁灭!
“神内时雨,你就看着,你在这里最依赖、最重视的人,会在你面前s得有多痛苦!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他扬手一挥,几道血色爪芒横掠而过,上杉菲丽卡一声闷哼,身前现出三道爪痕,血花飚溅,而她的身子也被这一击直接扫飞,像一片脆弱的羽毛般坠落于地。
江冽尘毫不留情,月界要灭,上杉菲丽卡也要s,在他眼里,这从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选择的问题!
那一刻,来不及多想。姐姐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能让姐姐的命葬送在这个恶魔手上。时雨情急之下拔出雨泽剑,直直刺向江冽尘的心脏。江冽尘被刺伤,剑在一刹那染上了鲜红的血,吧嗒吧嗒,要给这嗜血的魔鬼发出警告。实力的差距非但未能让她杀了江冽尘,反而让她受到了反击。她的脖子被生生地掐住,推到墙角,只要他一用力,她就可以命丧于此。
“我给了你一切!生命,最崇高的地位,无上尊荣,你就是这样回报我?”
“江先生,请自重。我们的生命是父母给的,您的也是。地位,尊荣,我都不要,谢谢您!您已经夺走了我那么多同伴的性命,难道我还要让您把我姐姐从我身边夺走?然后,背负着耻辱,让自己沦为您手中的玩偶?”被包裹在近乎窒息的感觉中,时雨的脸色早就发青,她和菲丽卡的力量在这个恶魔面前似乎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即便如此,她都不会向他屈从。
“玩、偶?天下是我囊中之物,四大阵营迟早都要向我一一臣服,由我来赐予他们生存的权利。凡夫俗子妄图反抗我,不杀何以立威!我要你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分享胜利果实,我们会作为最终的赢家,顺利回归现实,而你把这一切都视为耻辱?”
“江先生,基本的生存权利,我们生来就有,是您给的吗?您的‘胜利’只属于您自己,用不着与我分享,我不需要。和同伴联合起来,找到回归现实的办法,这才是我和伙伴们的胜利。您说天下是您的囊中之物,但现在的日界就是一盘散沙。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又拿什么来统一?杀人吗?不过是把别人越推越远。怎么谈‘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杀戮,这种病态的快乐,她没办法理解,没办法认可,没办法享受。她只是坚定着这份信念,执着地相信着她所在的世界的法律和道德。
江冽尘很痛心失望,又苦笑说,你一向以善良自诩,但是当你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你一样会选择释放心中的恶魔,这样的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呢?
把我的话好好记住吧,我不会杀你,就让你的自我怀疑慢慢吞噬你吧。
既然你再三选择菲丽卡,那我就成全你们!我不杀她!但我会把你们姐妹俩囚禁,永远不会放你们走,让你们逃。就算死,我也要你们都以日界囚徒的身份死!
恶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雨腿一软,坐在地上,身子发颤,啜泣,眼泪一颗一颗,在眼边打转。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举起了剑。
菲丽卡心疼地抱住时雨,把妹妹护在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同伴,没有违背原则。你很勇敢,小雨。”那句话就是一个章子,一面旗子,无论如何,她需要肯定,需要有人站在她的身边。此刻,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能和她站在一条线上,比什么都用。
时雨点点头,依偎着菲丽卡,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敢……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有一天为了自己重要的人举起了剑,刺向敌人。菲丽卡轻轻拍拍时雨的背,无声地告诉她——我们就在彼此身边。时雨这才安心了一些。
菲丽卡拥紧怀中的妹妹。小雨长大了,两度在危急关头为了自己挺身而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和时泽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了。如果这一刻,真的要有什么承诺,要有什么誓言,那就是——一起平平安安的。阵营的任务还没完成,时雨还没有脱离恶魔的掌控,恶魔的窝还没被捣毁……很多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到,绝不能在此屈服。
时间滴答滴答,雨点淅淅沥沥,一分一秒,静静地流逝。菲丽卡抱着时雨,给予妹妹自己全部的温暖和依靠,一步步思考着,接下来的棋子该怎么走。和江冽尘的对抗与周旋就是一场博弈,这之后什么都不做,一味僵持,怕是改变不了什么。既然横竖都是险境,那不如拼一把,先迈出下一步,试着往上走,抓住黑暗中那缕微弱的光。等到妹妹安静些,她才决定把自己的策略说出来。
菲丽卡:小雨,我们下一步棋,去和他谈谈。
小雨:谈什么?
菲丽卡:想想看,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服他?
小雨:那个……姐姐,我想说的那些东西,他会懂吗?
菲丽卡: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不妨把话摊开了说。哪怕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哪怕他不懂,都把该说的说出来吧。试一把,就算他不懂。勇敢点儿,我在你身边。
小雨:我想说,为什么我不属于他,为什么我不要权力和地位。还有……还有我们的故乡,虽然记不清了,但,我好像能感觉到那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我想跟他说,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只有残酷和丑恶。
菲丽卡:嗯。但是,这么说,是不是还不够?
小雨
菲丽卡:要说服他,恐怕还得站在他的角度。
小雨:姐姐,那该怎么说?
菲丽卡:我想明白了,他是个恶魔没错,但能给你荣华和权力、地位,并不是在侮辱你,而是想拿出他的诚意,给你自保的能力,把你留在身边。荣华就是他的诚意,是他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想过,你需要的,不是荣华。我们的追求和他不一样。他也许就来自一个古老的f建国家,生活的时代和我们千差万别。要不要试一下,告诉他
小雨:姐姐……我懂了那我得告诉他,我们要的是回现实与家人和搭档团聚,他需要的,不是我们想要的。得告诉他,我感谢他能这么做,但是,我不需要,对吗?
菲丽卡:嗯。我相信你。
时雨颔首,眼中闪烁着属于她们的信念,转身走出房间,步履坚定。菲丽卡看着时雨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了自己和莉亚那段短暂的相处。
当时,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记忆篡改,好像属于这里又不属于这里,奇怪的感觉由始至终在心里挥之不去。她刚来到这儿就被指为月界三团的团长,手下的两名团员,一个像个孩子一样不懂事,一个似乎整日沉浸在个人恩怨里,最后双双叛逃到日界,她实力和能力有限,暂时无法带他们回来。易昕的案子一直缠着人,偏偏嫌犯是自己的团员,她也不愿空等,寻找真相之外依旧烦恼,并没有人能解答她的困惑。但这些年来,她都习惯了不轻易麻烦别人,这些苦恼,还是自己排解吧,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闲时练练弓箭,倒也不错,不必一直烦恼。
初来乍到,菲丽卡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有人说,有关战斗的事儿可以去向一团团长安德莉亚请教。自己索性就把这话牢牢记住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了解,除了自己摸索,向前辈请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初见安德莉亚,菲丽卡着实欣赏她——英姿飒爽,气度沉稳,自信洋溢,俨然训练有素的战士,也许未来会成为一名将军,在战场上出谋划策;抑或是踏足政坛,指点江山。在菲丽卡的故乡,非常讲究前后辈的秩序,层级分明,虽然记忆被篡改了,但她所受的一些教育依然在她骨子里,无法抹除。她礼貌而郑重地向安德莉亚鞠了个躬:“勃朗特前辈,你好!我是上杉菲丽卡,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请问,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些战斗的事情,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吗?”
“不用叫我前辈,叫我莉亚就好啦!”安德莉亚似乎没有太多忌讳,只是向菲丽卡伸出手,莞尔一笑,“难得有人来向我请教呢!请多多指教!既然我们都是月界的,不用讲究那么多。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