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吃了晚饭便上路回单位。他开着大众途观磨磨蹭蹭好容易出了城,上了高速,天已擦黑了,前面一派灰灰蒙蒙。
秘方的事他放在了脑后,雄哥躲拘留所去了,美美老爸那边也明朗地拒接了,现在要考虑的是秘酒的药源问题。
泡酒使用的几味主药都是按时在莽山采的,经过了盘师公的精心泡制,但已所剩无几。
中药非常讲究采挖时令和泡制,地道的老中医都知道,“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来当柴烧。”不按时节采的中药材,有名无实,跟烂木头没啥区别。
中药加工炮制,一是减毒性,二是增加疗效,三是改变归经。早先红顶商人胡雪岩开的胡庆余堂有一套金铲银锅。那可不是噱头,有些祖传秘方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放白银钵内,用黄金铲搅拌煎熬。白银含有硝酸银、弱蛋白银,对人体黏膜有抗菌消炎作用;金箔则有镇惊、安神功效。
又比如半夏有毒,经炮制后分为法半夏、姜半夏、童子尿半夏,各有各用。用盐卤、生石灰炮制的法半夏,临床用于健胃;童子尿半夏,主治跌打损伤、胃里咳血;姜半夏治疗妇女妊娠反应。而生半夏则是催吐的。
现在药铺里卖的中药大多粗制滥采,药效极差。就拿枇杷叶来说,入药的枇杷叶须去年树上摘下的老叶,树龄至少三五年。用鬃刷把枇杷叶背面的毛刷得干干净净,放在竹垫上晾到八九成干,用绳子扎好立放使之彻底干燥。做药时切成半厘米厚的丝,锅里加炼熟的蜂蜜和适量开水,与枇杷丝拌匀,文火炒制。可是,现在的农民采集时毫不讲究,直接用铁签扎地上的落叶,不分老叶、新叶、烂叶,采回来不洗,晒干打包便卖,药效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现在的中药还掺假,施激素和农药,产量那是没说的,功效则大打折扣。你像萸肉的主要成分是熊果酸,一些药厂往里掺山楂,照样达标,疗效就见了鬼。好端端的中医被搞得声名狼藉。
日本医学权威大冢敬节四十年前曾说:“现在我们向中国学习中医,十年后他们向我们学!”
这几十年走得太快了,魂都走丢了!
要保证秘酒的功效长治久安,药材必须保质保量。他想在莽山建一个药材基地,确保几味主药的品质。
那俩丫头对自己那么好,得给她们留下安身立命的法宝!
盘师公是中药大师,有他坐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过几天抽空去趟泽子坪,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资金嘛,他们三个人的分红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多万,另外,再把蜗居抵押贷款,前期的资金大致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老三有些兴奋,顺手开了车载MP4。
车里回旋起李健的《贝加尔湖畔》,轻缓的旋律和歌手略带伤感的音色,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轻缓而忧伤的旋律不由令人想起破败的渡口、废旧船只、满目的矢车菊,还有白茫茫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泊。
他渴望的那种宁静、那种空阔仿佛呼之欲出。
这几年,他东奔西走,看上去游手好闲,却一直在路上。他四处寻找蕨子坪,寻找救赎的良药,像一条颠簸的小船,战栗地驶向自己的宿命。
他不停地游山游水,去酒吧与不同的女人寻欢。然后,又陷入不休不止的空虚。宋文韵的出现曾使他产生停靠的愿望,可惜,她终于没有成为他的港湾。
所谓新欢旧爱,蝴蝶或者毒蝎,经过岁月的洗礼,最终都会变成标本。他回头看看过往的一切,心中似乎没有念念不忘,对于那段无法重来的匆忙时光,他没有多余的执着,也不怨恨,他绝情地想,时间可以掩埋一切。
“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李健清朗的声音在手风琴伴奏下,显得更令人追怀。这不是怀念,而是怂恿你去惋惜,去追悔莫及。
歌声犹如一根根刺扎入他心口,他心里开始发痛,却不知所已。他驾驶着小车在即将入夜的公路上奔驶,对面的车灯一团团晃过,突然,他不清楚是他驾驶了车,还是车劫持着他奔向远方。
他扫了一眼内视镜,想看到自己被杂乱的破事摧残的尊容,镜子里却空空如也。
下高速进了湘水城,老三把车开到梨花泪酒吧外停好,下去进了酒吧。
酒吧的光线幽暗,老三进去两步停下等眼睛适应。这时,一阵紧密的鼓点响起,声音由细微逐渐清晰,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是一声脆响,紧接着小舞台上的镁光灯骤然亮起……
老三将目光移向舞台,看到耀眼的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谢雪长发披肩,精致的脸上化了淡妆,裹一袭白色的长裙如摇曳的玉兰花。
镁光灯下,她特有的温婉气质,显得无比端庄柔和,尤其是那双凝眸,透着熟透的妩媚,让人一看就勃发怜爱和征服的冲动。
随着动感的音乐节奏,谢雪开始轻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舞姿,都散发着楚楚动人的魅力,那腰肢随着舞曲柔软地摆动,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老三浑身突然燥热了起来……
在电子琴摇曳多姿的旋律里,谢雪轻启歌喉,柔声曼唱:“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歌声深情动人,宛如山谷里涓涓回旋的清泉。这首原是男声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被她柔情的歌喉重新诠释,有了一种穿透力,令人愁肠寸断。
谢雪看见了站在门口发愣的老三,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情愫,差点没跟上节奏。
老三回过神来,去吧台向薇薇要了杯茶,“今晚生意还行吧?”
薇薇甜甜一笑,“简直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