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精明的养金蚕人,会趁早“嫁金蚕”,就是把金蚕送出去。把一包金银和一包香灰〔即金蚕〕放一块扔在路旁,引诱路人误取,让金蚕跟着去。然后,养蚕人的家也就破落了。这就是“贫”,先甜后苦,一败涂地。
阿依莲在深山修炼,生活清苦,不惜饮鸩止渴,选择了“孤”。孤独一生总胜过清苦一辈子!她觉得。
阿依莲悄悄回到宾馆,蹑手蹑足开门进了房里,她怕吵醒开车的女人。她施的催眠不是很深,这个时候怕是解除了。
果然,她看到床上的女人已经翻了身侧卧着,呼吸平稳。阿依莲去洗了个澡,拿吹风筒吹干头发,爬上床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金蚕突然从阿依莲嘴里跳出了,她惊醒过来,面露惧色。
金蚕平素里只是藏在她身体里,没有她的意念和指示从不轻举妄动。这番突然自行跳出来,定是遇上了不可抗拒的外力和危机。
能让蛊中之蛊的金蚕蛊异动,这股外力可怕到了极点。金蚕蛊异常敏感,能感应周遭的声流、气流和冷暖,觉察人所不及的信息。另外,金蚕蛊无坚不摧,不畏火烧雷击,却有一个可笑的弱点,害怕刺猬。
阿依莲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房门。脚下赫然一只刺猬。
她是光脚,迟疑了一瞬,金蚕疾忽飞出房,电闪而没。待阿依莲反应过来,那刺猬也倏然不见了。
阿依莲再也顾不住赤脚半裸,亦飞奔追去。
深夜,一个半**人赤足在山路上疾奔,一头过肩的散发飘动,真个惊世骇俗。
金蚕一直往西南方向飞,那团淡黄色光华忽明忽暗,飞到蛤蟆坑便不再往前,一个劲地盘旋。
前面,一个矮小的黑影站在一尊巨石边,似乎是等待已久。山上大大小小的蛤蟆石突然变成一个个刺猬,蠢蠢欲动。
金蚕盘旋着似是无处藏身。阿依莲赶到一见这情形,心下大骇。这摆明是一个陷阱。此处俱是乱石,仅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及草丛,那些怪石里藏有无数刺猬,已分不清哪是怪石哪是刺猬。金蚕断然不会与刺猬共处,只能在空中不停地盘旋。
黑暗里,金蚕的黄光非常招摇。阿依莲意念一闪,欲令金蚕收敛光华,化为一道黑影。谁料,意念转了三次,金蚕依旧是光芒夺目。
金蚕似乎在尽力挣扎,想摆脱刺猬阵,可无论它飞往何处,都有刺猬射出身上的芒刺封住去路。
还有更多的刺猬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占据了整座山,蛤蟆坑成了刺猬的世界。阿依莲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绕山疾奔,将更多的刺猬源源不断驱赶过来。
她暗道不妙,今天恐怕要栽。只听得一声冷哼,阿依莲定睛望去,看见了巨石边伫立的那个黑影。
那是一个清癯老头,一身青衣瑶装。是盘师公,那个在龙虎关远远看见过的老头。
阿依莲浑身透凉,这个不起眼的老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似乎一切都将尽收囊中。
“难道你不知道你师门的百年不得踏上莽山半步的誓言?”盘师公冷冷道。
“我……”阿依莲噤若寒蝉。她终于明白了,金蚕为什么不能射进老三体内,原来那块令符被盘师公灌注了法力,并施下百毒不侵的禁忌。
她后悔了,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立马逃出莽山。
“留下金蚕,滚出莽山!”盘师公喝道。
这是最后通牒。阿依莲感到盘师公身上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自己暗暗蓄满的劲力荡然无存,心里不禁生出螳臂挡车的深深恐惧。对方还没动手,自己便失去招架之力。
她后退几步,运气双掌拍出,两股劲风将前面的刺猬扫开,腾出一条道路,然后,再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要唤回金蚕。
金蚕是她耗费十年心血的喂养的灵物,与她生死攸关,岂能拱手相让。
金蚕闻声一抖,停滞在空中。金蚕不再奔窜,刺猬也随之偃旗息鼓。山岗上慢慢沉寂下来,却腥臭无比。
金蚕通灵,趁机一头扎入一块巨石里,一团黄光倏忽而逝,山岗上顿时暗了几分。微弱的星光下,金蚕扎入巨石处没有任何缝隙或洞眼。失去了金蚕的踪迹,刺猬纷纷离去,转眼间,一只也不剩。
“滚!”盘师公对阿依莲呵斥,又朝她身后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阿依莲溜走了,走出半里路又悄悄潜回来,离巨石数米外咬破手指头,一股鲜血流出来。巨石里的金蚕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穿石而出,电闪至阿依莲。
一庞然大物掠来,扬手攥住空中的金蚕。阿依莲骄喝一声,急忙去抢,被庞然大物一脚踹飞。
阿依莲被踢出了七、八米,待她落地再看时,哪还有庞然大物。只有空中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谁染指莽山令符,谁就生不如死!”
阿依莲面色如灰。
老三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睡意朦胧地找衣服,扭头看见窗外一个黑乎乎的大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对他嘎嘎笑。
他睡意立消,定睛看,是鬼狒狒那五彩缤纷的脑袋。
老三来气了,你鬼东西害得我现在落荒而逃,还有脸来见我?我,我给你一记五雷掌!
他一跃而起,真扑过去了。鬼狒狒扬手扔进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扭头跑了。
金灿灿的小东西扔在床上蹦蹦跳跳,老三仔细看,是一个金黄色的小虫,像一条蚕宝宝。他用指头触摸小虫子,凉凉的,却又硬邦邦的,不像小时候喂过的蚕虫。
奇怪,这是什么虫子?老三捉了小虫,趿拉鞋光着膀子去厅屋。盘师公坐火塘边,摸着令符在沉思。
老三把虫子塞他眼前,“阿公,这是什么虫子?”
“金蚕蛊。”盘师公瞅了一眼,说。
“啊!”老三尖叫着要将小虫甩掉,小虫却张嘴死死咬住他的食指不放。指头流血了,小虫津津有味地吸食他的血,小身子慢慢鼓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