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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君臣有别

    众人到达都督府议事大厅,高敬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讲话。徐敬宣满脸担忧的交给高敬宗一叠文稿,高敬宗匆忙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明所以的北府军文武官员看到高敬宗,整齐高呼:“臣等叩见大王!”

    高敬宗“列位免礼,入座!”

    尽管高敬宗弄了一套后世的桌椅,可惜这个时代人对此并不认可,至少并没有在北府军内部形成时尚,纷纷跪坐在地。

    高敬宗此时已经方寸大乱,坐在主座上,却神游体外。临行时,郗超告诉高敬宗慕容隽“重病”可能只是一个烟雾。高敬宗其实并不知道,慕容隽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飞扬跋扈,惹怒了大燕皇叔慕容评,而这个慕容评则与皇后可足浑氏关系暧昧,二人一合计,随既下黑手对付慕容隽,慕容隽一时不察,被可足浑氏与慕容评联手暗算了。

    可是在这个时空,随着慕容垂战败,慕容德战败,燕国损失二十余万兵马,加上拓跋鲜卑在北方暗算慕容恪,燕国局势几乎有失控的危险。所以可足浑氏和慕容评根本就没有对慕容隽下毒。高敬宗满怀的希望,自然因而落空。

    其次是王猛大意失荆州,徐敬宣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情报头子,如果不是王猛故意泄露线索给徐敬宣,他根本就追查不到金玉阁,王猛的本意是利用死士,假装熬不过刑,“招供”毒害高敬宗的幕后真凶,从而斩断北府军与东晋朝廷招安的可能。然而徐敬宣却搂草打兔子,意外捕获一条大鱼,冗骑长史、核心骨干渤海高柔。

    在这一起乌龙反间谍事件中,高柔透露了一个惊天的阴谋。慕容隽不仅装病,而且还在借刀杀人。利用高敬宗这把刀杀掉朝廷中的异已份子,强化皇权。

    高敬宗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情报的真伪,宁原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燕国的政局,远比高敬宗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在高敬宗的印象中,慕容廆之子慕容皝自称燕王,建立前燕。慕容皝之子慕容俊灭冉魏占领中原,十六国中前燕、后燕、西燕、南燕都是慕容部建立的。而且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慕容皝的儿子中,居然出现四个开国皇帝。

    这是一个在任何一个皇室中非常不正常的现象,自从慕容廆时代,他与兄长慕容吐谷浑闹翻了,从而从慕容部分裂出一个形影力相当强大的部落吐谷浑部。到了慕容皝这一代,同样内斗不止,慕容皝干掉了他的兄长建威将军慕容翰,同母弟征虏将军慕容仁、广武将军慕容昭。到了第三代慕容隽时代时,无论是慕容恪、慕容垂还是慕容德,只要有些才华,都被慕容隽猜忌。

    然而,这种大规模的内斗非但没有把燕国一步一步托向灭亡,反而让慕容部从区区东部鲜卑一个小部落,一跃成为鲜卑族的龙头老大。

    高敬宗在这个时代,慢慢思考,终于发现了慕容部繁荣而强大的“秘密”,杀戮就是慕容的特点,他们就是依靠杀戮来提升整个部落和国家活力的。旧有的勋贵因为富贵到了极点,已经到了不思进取的时刻,所以,为了给新晋的贵族一个晋升的机会,杀戮必须进行。

    事实上这不光是慕容部的“秘密”,同样也是华夏民族的内斗根源。不过,华夏比较文明,这种“权力”的洗牌,通常都是通过变法,或王朝更替而实施的。事实上数千人来,每一次朝廷更替,无一例外,都是新的旧族被掀起,新的贵族成立。等新贵族变成老贵族不思进攻,国家要么灭亡,要么通过变法而延续……

    一得一失之间,得总比失去的多,因此谁也不会把这种权力游戏,规模杀戮当当成一回事。事实上历史“暴君”也在玩这种游戏,结果他玩漏了。推举了科举,想要利用寒门,关陇贵族、以及山东贵族(既隋唐七宗五姓)以及江南贵族朝廷洗牌。在老贵族的反扑下,大隋朝灭亡了。

    事实上,在历史上慕容隽被杀,未必是慕容评与可足浑氏的私情,或者掺杂着老贵族反扑的因素。不管真正的原因如何,高敬宗必须从现在开始调整战略部署,一举灭亡燕国,占领中原的战略目标,眼下已经不具备实现的可能了。

    如果不是因为慕容隽暗中放水,高敬宗的北府军根本就不具备打败燕军的战斗力。在后世被高句丽棒子吹上隋唐六征“胜利”,不过是杨广与李世民,同样玩了一手借刀杀手,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不受朝廷掌握的军队,加强皇权。

    高敬宗的酂县之胜,与蒙县之胜,同样都有这种胜利因素。如果高敬宗仍旧抱着北府军拥有与燕军野战的实力,那样他会死得很惨。

    高敬宗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敬宣再三提醒高敬宗,高敬宗这才真正醒悟过来。高敬宗咳嗽一声,指着身后的地图道:“根据可靠消息,燕国在开春之后,必定会大肆反扑,届时,从廪丘、定陶、陈留、黄墟、睢县,宁陵、高平、昌邑,酂县,符离、相山,都有可能重新成为战场。我们在冰雪融化之后,必须东向青州方向迁徙百姓,当然也可以向南,在司吾山以南的鬼蜮,如果人力充足的话,或者可以多开出五百万亩农田出来。那我们就可以多养活几十万人。”

    籍戡笑吟吟的道:“在短短数月之内,燕国已经损失二十余万军队,这人头可不是韭菜,割掉一岔,几十天就可以长出来。损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军队的燕国,恐怕也需要休养生息吧!”

    “不就是打仗吗”陈大司马陈应笑道:“咱们北府军又不是没有打过仗,值得让数十万百姓转移吗……”

    见他如此惫懒,高敬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作为军中元老,高敬宗也不能不给籍戡面子,哪怕籍戡说得没有道理,他也只得听着耐心劝导。可是对于陈应高敬宗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高敬宗咬着牙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从定陶到酂县,从陈留到昌邑,这都是一马平川,万一防线出现漏洞,漏出数千燕国骑兵,他们既不为杀人,也不为抢劫,只图毁坏,就可以在一个月内,把咱们数十万军马辛苦一年的劳动成果毁得精光。你可知咱们北伐用去了多少家底么?”

    陈应看着几乎要吃人一样的高敬宗,顿时吓得连连告罪。

    崔逞疑惑道:“大王,能不能不迁徙百姓,或者少迁徙?”

    “不能!”高敬宗绝然道:“这件事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崔逞道:“这……”

    籍戡刚刚想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突然高敬宗“啪……”一声巨响,高敬宗重重拍在案几上,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乱跳,众人被吓了一大跳,望着高敬宗的目光,变得不同。

    此刻,众人已经意识到了,如今他们已经君臣有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