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乎政治斗争,要么是利益之争,要么就是意识形态之争。意识形态之争更为简单,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敌人赞成的我全部反对,敌人反对的,我全部赞成。不问因果,只问站队。”
站队的问题,刘牢之并没有想过。参加死军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刘牢之却死军内部的派系问题看得比较透彻。实力最大的那就是拥护冉裕的冉魏遗民,这些人员几乎都是死军中的校尉、最次也是副校尉级别的将领。至于京兆田氏将领目前为止,除了杜访、龙治他们几个以外,都是旅帅和队正级别。而且京兆田氏已经被冉魏一派给同化了。其次是卢龙田氏,卢龙田氏虽然军官不多,但是他们内部凝聚力很强,似乎并没有靠拢冉魏一系的趋势。田洛和刘牢之一样,他们是冲着高敬宗才参加死军的。
刘牢之还想起身声援高敬宗,何穆用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等等看再说!”
刘牢之低声问道:“为什么?,高都督活民无数,散财济贫,乃不世雄主,部众个个都当他是救世的英雄。我也觉得他是个英雄,所以愿意追随他。”
何穆接着低声道:“但是现在高都督的情况可不妙,能否飞上九天不晓的。但一个不慎,马上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去,那时候咱们跟着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刘牢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何穆却仿佛没看见,又似乎看见了却故意要说下去:“而且,看他们如今的做派,我总思疑着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思疑着他们会不会在心满意足,做一方霸主,坐看天下风云再起。”
“坐壁上观!”刘牢之眉头一跳,其实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来没像何穆这样深思。刘牢之不傻,相反他非常聪明。拥有将近五十万众,数万精兵,一旦高敬宗大似扩充军队,组建十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刘牢之道:“高都督……不是这样的人吧?”
“知人知面难知心,画龙画虎难画虎!”何穆道:“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咱们就……”
“你们都这样想吗?”高敬宗突然起身道:“如果你们都这样想,本都督真的很失望。难道我们都忘记了我们的初衷和我们奋斗的目标吗!”
“失望……”
“初衷……”
“目标……”
小富且安,突然在富贵中迷失自我,这是数千年来,农民起义用鲜血总结出来的教训。在起义之初,农民义军尚能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然而取得一定成果之后,这些义军领导人无一例外,都摆起了排场,贪图享乐,失去了斗志。陈胜、吴广因而失败,洪秀全也是如此,李自成、张献忠也是如此。
高敬宗起身大吼道:“驱逐胡虏,匡复华夏,这才是我们这些人团结在一起的初衷,这才是我们的目标,将士们拼命作战,不是为了高某,也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是为了领导者建立霸权,而是为了那个心中最大的梦想,回家……”
“驱逐胡虏,匡复华夏!”冉裕脸上的神情非常认真的道:“末将不敢忘记咱们定下的目标,立下的誓言!”
“可是胡虏呢”高敬宗冲在场的将领道:“胡虏在哪儿??”
死军高层都是冉魏国原将领,都是“聪明”人,“口号”喊得再响,他们都清楚,这都是用来鼓舞人心的,不是他们不愿意北伐,只是他们见识过鲜卑铁骑的凶悍,知道羌族步骑的残忍,也知道氐人的残暴,也见过匈奴人的兽性。但是他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高敬宗自己也没有把“驱逐胡虏,匡复华夏”当成坚定不移的信仰,没错,他经常和下属讲起该拯救华夏百姓如何如何,匡复会如何如何,以及将来如何恢复重建家园,发展生产也是常常挂在嘴边的。
可是,他自己真的相信么?很难说,相信,也很难说。不相信。那是一种混合了的态度,对这目标高敬宗还是期待的。却又还没有狂热地认为非此不可。
然而,高敬宗想起后世,抗日这面大旗下,无数热血儿女离开家园,毅然踏上抗日的道路。当时很多尚未沦陷的百姓,甚至没有见过日本鬼子,至于血海深仇更加无从谈起。然而,华夏儿女自从管仲提出“尊王攘夷”之后,华夏民族的基因里就注入了“一致对外”的基因。因为有了这个基因,每当华夏到了亡族灭种的时候,总会有人挺身而出,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高敬宗却看到听到太多流民形容鲜卑诸胡如何倒行逆行,如何惨绝人寰,如何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胡虏在哪儿?”
“胡虏在哪儿?”
……
高敬宗连续大吼三声,震得司吾城节堂灰尘都呼呼往下落。
冉裕起身道:“那还用问啊,胡虏在中原,
“胡虏中河南。”
“胡虏在关中。”
“胡虏在北方……”
“你们说得很对,胡虏在北方……”高敬宗道:“那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向北,北代!”
“都督,咱们最近扩军太快,歼灭郭阳军,加入吸纳的流民青年,部队已经膨胀到了六郎将府,二十四个折冲府,士兵大都没有经过训练。咱们……”
“不必了!”
“不必了?”
“不错!”高敬宗道:“永和五年(349)年,十一月,后赵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人集结了三千羯兵暗中埋伏准备杀掉冉天王和李农等人,冉天王当既决定举义,率领三千兵马,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遍地,血流成河。那么本都督要问了,冉天王三千兵马对阵二十万羯军,七十比一的巨大悬殊,尚且不惧,咱们如今拥有三万兵马,燕军不过六十万人,二十倍的悬殊,你们难道就怕了吗?”
封雷一下了撕开上身袒露着上身,指着身上纵横交绰的丑陋疤痕道:“都督且看,雷身上大小伤疤五十七处,可有一处在后背!”
胡光也道:“怕个鸟!”
“谁怕谁是小婢养的”
田浩道:“都督,北伐之计,恐怕要从长计议!”
“对,咱们粮秣没准备,眼看进入深秋,天气转寒,将士皆是单衣,恐怕北伐还要准备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