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流沙河,西方前路是青山绿水,野草闲花。
当晚,师徒四个抬头远见一簇松林,内有几间房舍,轩昂气派,走到近前,发现一座门楼,垂莲象鼻,画栋雕梁,说不尽的华丽富贵。
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富实之家,蛮有讲究。”
猪刚鬣处处留意,啧啧惊叹,暗道:木吒将取经队伍引到此处,观音菩萨在这儿必是有什么布局了。
目光一转,偷偷瞅了猴子一眼,发现他神态自若,精神奕奕,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燃烧了灵魂,这家伙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可是,为何没有显露一点颓败之相?
强撑的吧。
猪刚鬣把杀意藏得很好,暗暗期待着黎山老母与至尊大圣神魂双修那一刻的到来,他将亲手结果齐天大圣。
五百年前就该死的家伙,就要死在他的手里,想想就过瘾,令他血脉喷张。
不过这一天,似乎等得有点久了。
吱呀一声!
师徒正站在门楼前观望时,大门忽然开了,走了一位半老不老风韵犹存的妇人,娇声问道:“什么人在我寡妇家门前徘徊?”
陈玄奘惶恐,立即整理衣冠,很有节奏感的背书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去西天取经,途径宝地……”
妇人听了,笑语相迎,邀请他们进了家门,在厅房喝香茶,吃异果。
陈玄奘不疑有他,只当是有善心的人家,猴子不动声色,猪刚鬣和卷帘将却有些坐不住了。
就他们这奇丑吓人的模样,那妇人见了竟然不慌不乱,不惊不恐,还笑意盈盈,一个寡妇把如此丑陋凶恶的人邀请进门,怎么想都有古怪。
就算再饥不择食,没理由和他们搞虐恋啊。
大家心有灵犀,都不说破。
妇人倒是爽快利索,很快道出了,原来她的郎君早死,上也无老,只有三个女儿,以及万贯家资,良田千顷,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镇守偌大家业,恰好你们师徒也是四个,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你们从还是不从吧?
听到这话,陈玄奘吓了一大跳。
天降喜事,大喜事!
不过,即便他的脑子再不清醒,他也知道,招他作婿,是有极大可能的,招猪刚鬣作婿,哼哼,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一路上被猪刚鬣吓跑的不计其数,吓昏的数不过来,能不吓死他这个当师父的就阿弥陀佛了。
你居然要谈婚论嫁?
反常必有妖!
陈玄奘只感觉自己撞进妖精窝了,于是,他装聋作哑,闭目宁心,寂然不答,把这件事交给三个徒弟处理。
连陈玄奘都不信,那猪刚鬣,卷帘大将就更不信了,心中直冷笑,不知该作何表情,猴子始终淡定如常,静看好戏。
见状,那妇人又道:“我家有九年吃不完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尽的金银,你们师徒四个入赘我家后,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岂不快哉!”
陈玄奘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妇人呵呵一笑,拍了拍手,立刻从门外进来三位妙龄女儿,真真、爱爱、怜怜,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冲师徒俗人温婉施礼,嫣然一笑,窈窕动人。
被三个大美女环视,陈玄奘深感窘迫,冷汗遍体,直喘粗气翻白眼。
猪刚鬣眼珠子乱转,他觉得这里头有阴谋,观音菩萨要搞事,必须有个人站出来配合,这戏才能继续下去,沉思片刻后,他瞅了一眼猴子,跳了出来,道:“师父,人家诚心诚意的,你好歹搭个话呗。”
陈玄奘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能对富贵动心,对美色留意,成何体统!”
猪刚鬣并不怕,傻笑着,那妇人叹道:“你这个和尚,好不通情达理,当和尚有什么好?能比得上我给你的富贵和艳福?”
陈玄奘一板一眼地道:“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妇人闻言大怒,“臭和尚冥顽不灵,我好心招赘你们,你反倒出口伤人。”
陈玄奘喏喏,自知一时激动失言,罪过罪过,无奈向猴子求助,道:“悟空,要不你留下吧?”
猴子笑笑道:“好啊,师父叫我留我就留。”
猪刚鬣顿时激动起来:“师父,猴哥一个人哪里伺候得了一家四口,不如我也留下吧。”
陈玄奘大怒:“就你多事!”转向猴子,“悟空,我们走,八戒,只留你一个。”
“八戒”二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提醒猪刚鬣该注意些什么。
说着,就朝外走去,猴子和卷帘大将也起身就走,猪刚鬣哪敢独自留下,匆忙跟了出去。
到了门楼外,师徒便在旁边的林子里休息。
这时候,天色渐晚,起的薄雾,渐渐浓了。
陈玄奘打坐念经。
卷帘将把白龙马拴好,陪着师父念经,每次看着师父,满眼都是自己曾经帅气的模样,想多了就是一声莫名的叹息。
猴子靠着一棵树斜躺卧下,他们知道猴子身体虚弱,最近越来越嗜睡,倒是见怪不怪了,偶尔看向猴子的目光,难掩担忧。
猪刚鬣心里发痒,埋怨陈玄奘道:“师父,你刚才太着急了,连斋饭都没吃着就出来了,这倒好,我们全要饿肚子,晚上还要夜宿外头。”
陈玄奘冷着脸道:“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为家,有什么不好?”
猪刚鬣见陈玄奘脸色不悦,撇撇嘴,住口不言,可他心中实在好奇观音菩萨到底布了一个什么局,思来想去,便借着给白龙马喂食的由头,牵着马儿四处转悠。
绕到了后门,猪刚鬣偷看过去,发现妇人与三个水灵灵的女儿在赏菊,便走上前,笑呵呵地道:“娘啊,还招赘不?”
三个女儿俏脸一红,闪进了门里。
妇人捂嘴轻笑,埋汰道:“你师父太不识趣了,你……倒是很识趣,可惜就是丑了点,我的三个女儿怕是不愿意。”
猪刚鬣拍着胸口,吹捧自己道:“娘啊,我不是丑,就是帅得不够明显,但是我能干,呼风唤雨,家长里短,样样精通。”
妇人为难道:“可你师父似乎不乐意,要不你去和他再商量商量。”
猪刚鬣摆手道:“无须商量,他做不了我的主。”
妇人欢喜道:“那好,你随我进来,看看三个女儿,你要哪个?”
“娘啊,我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全给了我吧。你放心,我学会熬战之法,一夜七进七出,保管把你们服侍的舒舒爽爽。”
“好贪心,你不会连我都不放过吧?”
“哈哈,娘你真会玩笑,不过,娘只要喜欢,我是莫敢不从。”
雾气渐浓,遮掩了树林和庭院。